窗外的竹叶与灯笼光影依旧摇曳,映在心里是一场无声的对答。她隐约发觉,自己正走在一条半隐半现的长路上,而知识与哲思,或许成为她内心暗暗构筑的另一副盔甲。
夜色渐深,星光被城市微光遮掩,天空呈现出淡蓝中泛着微微暖色的朦胧。许哲秀晚间又唤来汐黎,乘车前往一处清静之所。车子驶过几条灯火通明的街道,又转入一段笔直寂静的林荫路,最后停在一处幽静的湖畔公园——北湖公园。
下车后,汐黎跟在许哲秀身后缓步前行。这里的北湖比白日想来更具神秘色彩,岸边的小路点缀着昏黄路灯,湖面映着远处的朦胧灯影,随着微风荡漾出细碎的涟漪。远远望去,有人在湖畔垂钓,有人在草坪小憩,氛围祥和,却又不失深夜独有的幽雅。
许哲秀走到一处木制长椅前停下,示意汐黎坐下。他自己也轻轻坐下,目光依旧平静如水,看着湖面上那几只微动的水鸟。
沉默几息,他转过脸看向汐黎,神情少了几分白日的冷静矜持,多了一丝私人化的柔和:“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也知道你一路走来承受了不少。你在乱流中学会生存,我不否认你做得不错。”
汐黎听着这语调,不再拘谨,只缓缓点头:“我确实有疑问,但也清楚不是所有问题都有回答。”
许哲秀轻轻一笑,转开目光,似乎对夜色颇为欣赏:“不必称我‘许先生’了,叫我‘阿秀’就好。”
汐黎一愣,心中微颤。自从接触许哲秀以来,他一直以一种疏远而礼貌的态度待她,如同在上下级、统领与被统御者的关系中维持距离。如今让她以这么亲昵的称呼相称,仿佛暗示他们关系的某种转变——或是对她进一步的信任,或是某种情感上的试探。
她轻声道:“……阿秀?”这称呼对她略显陌生,却带着几分温暖的语感。
许哲秀轻轻颔首,目光落在她侧脸:“不错,以后在私下场合就这样称呼,别总‘许先生’、‘许先生’的,让人觉得过于生分。”
微风拂过湖面,带来淡淡水汽与草香。汐黎想起白日里他们在水木大学的漫步,他谈起哲学与人生变局,现在又在深夜的湖边让她以更亲近的方式称呼他。这种缓缓递进的氛围让她意识到,许哲秀正一步步把她往更内圈的关系中引,让她不再只是一个工具,而是一个理解他理念的人。
“阿秀……”汐黎再次念着,心中苦涩与温暖交织。她知道这并不表示他会放松对她的掌控,而是另一种微妙的信号。或许他希望她在这场博弈中不仅提供智谋,更能与他分享思想与世界观。
许哲秀轻笑,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像极了一个多虑却终放下防备的引路人:“你不必急于表示什么,也不必苛求一夜看透所有问题。京畿市的夜色下,北湖是个难得安宁之处,不涉资本、不问前路。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憩片刻。”
汐黎环顾四周,远处有几盏微弱的路灯映在水中,偶有低声谈笑从湖的另一头传来。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场景恍如梦境——不久前,她还为郑桃的失业愁眉不展,为自己在许哲秀势力内的位置紧张不安,现在却能在这静谧的湖边与他平静相对。
“阿秀,”她小心翼翼地用这新称呼,“你曾谈到哲思与人性,现在又给予我这么多启示,我该如何理解我们的关系?”
许哲秀没有立即答复,只将目光投向湖中倒影。水光粼粼中,他的轮廓显得飘忽不定。“理解为一种共生关系吧。我们都在局中,各自有需求与期待。我借你之力运筹,你靠我势力自保。这是最基本的利益交换。”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补充:“但人不是机器。若在这深夜中,我们仍能有些抽离功利的片刻,对话些与灵魂相关的东西,何乐不为?或许通过这过程,我可以了解你的真实内核,而你也能看见我的想法。”
汐黎望着湖面,不禁想起郑桃发来的讯息。他失业后心态持续下滑,而她却在这里与许哲秀谈天说地,远离尘嚣。她隐忍的痛苦与无奈没有展现,只在内心轻轻叹息。透过这平静对话,她逐渐意识到,人性、哲思与利益是交织的。没有绝对纯粹的善,也没有毫无温度的恶。
夜色渐浓,星光依旧不甚明朗,但湖畔的竹影倒映水中似有微光。汐黎答应着时间的流逝,相信明日又将有新的关卡和谈判。但此刻,她小心将“阿秀”这个称呼记在心底,如同一把通往更深密室的钥匙。
世间变幻如棋盘,而此刻的北湖边上,两人沉默对坐,似乎交换了一个暧昧而深意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