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我只记得令伯铁青的脸。”
盛瑾瑜浅浅笑出声,“伯父回去砸了一套秘色瓷,他素来宝贝那套器具,甚至要求死后陪葬,可见被陛下气得有多狠。”
裴靖无情地冷笑一声,“他不招惹我,我也不会气他。”
“是,陛下最是宽厚仁慈。”盛瑾瑜素手探入裘衣,抚上腰身,趁无人注意咬了下耳朵,“陛下今夜与臣重叙旧情可好?”
裴靖正想让这人滚开,但见礼官呈上龙首弓和鎏金箭矢,便忙收回心思,拿起弓与箭。
弓箭入手,沉沉下坠,裴靖不禁面色一僵——她遭遇了和文御相同的窘境,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张弓射箭。
猎手却不知此变故,已然开笼放鹿,并满脸期待地仰望着上首,盼望皇帝陛下再现金矢贯足的神技。
裴靖看着满场乱蹿的梅花鹿,慵懒倚入身后美人的怀里,扬手将弓箭丢给奚迟,一脸“什么低贱东西也配朕亲自动手”的倨傲表情。
如此倒也符合众人对她总爱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刻板印象,上次不过是一紧州刺史便敢当众箭指首辅,这次是皇帝了,又会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众人想都不敢想,交给素来谨慎的太微再好不过,太微如帝分身,这般也不算坏了规矩。
礼官未曾多言,退至一旁,请裴靖逐鹿开场。
奚迟不负猎手期望,复制了金矢贯足,上次裴靖钉了左足,这次他钉了右足,引起一阵喝彩。
猎前例行检校,裴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得十分认真且投入,盛瑾瑜揽其在怀,不敢乱动,亦识趣地默不作声。
裴靖真正想看的并非眼下这种舞刀弄枪,而是两军对阵,无奈林前空地面积有限,摆一军已拥挤不堪,实难拉开战线对敌,十几号人的小打小闹着实没意思,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就着瞧瞧,一时间心里颇有几分求而不得的失落感,趣味了了。
“那三位看得甚是仔细。”盛瑾瑜暗中指了指坐在文禾下首的三位质子,提醒裴靖当心。
裴靖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仔细看着也好,免得起一些不该起的心思。”
盛瑾瑜忽然惊讶地“哎呀”一声,“有一位的心思貌似不在此处,而在别处。”
裴靖疑惑望去,巡睃了半天终于发现此言所指之人,也惊奇地“哎呀”一声——
高会少主库恩别克频频偷觑文禾,几次三番欲搭话然皆不成,青年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耳廓逐渐浮起红晕。
文禾许是觉察到其人心意,十分热情地主动开口与库恩别克打了声招呼。
库恩别克一怔,既而面庞红透,磕磕绊绊地和文禾问了声好,头低得几乎要埋进地里去。
文禾浑然不觉气氛有异,自来熟地打开了话匣子。
库恩别克慢慢恢复了脸色,表情雀跃地与文禾说着话,半途忽然将手上戴的一枚蓝宝石指环褪了下来,送给文禾做见面礼。
文禾欣然接过来套在右手拇指上,亦取下一枚翠玉扳指以为回礼。
库恩别克无比惊喜地接过扳指,小心询问自己往后可否去公主府拜访,见文禾点头应允,他顿时激动得忘乎所以,若非在人前,只怕现下已兴奋得跳了起来。
青川将此一幕尽收眼底,气得脸色黢黑,手握成拳,足尖在地上碾来碾去,看上去像是想把鞋脱下来扔在库恩别克脸上。
待到检校完毕,众人自由走动,青川立刻气势汹汹地去找库恩别克说理。
他让库恩别克遵守礼节,库恩别克说他克妻,他让库恩别克谨言慎行,库恩别克说他克妻,他让库恩别克远离文禾,库恩别克说他克妻……不管他说什么,库恩别克都回以“克妻”。
一场理讲下来,青川气得七窍生烟,脸色红了又白,库恩别克却摆着一脸无辜的表情,反过来劝青川不要生气。
“真勇。”裴靖对此评价道。
“简直……简直无耻至极!”盛瑾瑜对青川的愤怒感同身受,库恩别克的行径使他想起另一位行为更恶劣的无耻之徒,“与太史丞一路货色!”
裴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她很喜欢看修罗场,不过发生在她身上的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