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0章 人性千面(2 / 2)龙说:望邺首页

鉴于此,她琢磨出个有点幼稚的法子,凡春秋闱,帝设青云宴,进士自设闻喜宴,除此之外不得聚众宴饮,有违者不得参加青云宴,并延参关试一年。

通过关试方可入仕,延迟一年考试便意味着要与更多人竞争,过关的概率更小。尤其是辞科,回回都有数十乃至近百人参加关试,对比愈多,愈见良莠,应该不会有人傻得愿意去跟更多人一起挤独木桥。

盛瑾瑜认为禁令只赋予书面缺乏直观效果,建议拿宁宴开刀杀鸡儆猴。此人热衷于看热闹,没有请不动的时候,进士们一叫便去,并常借师生情义寻欢作乐,收受礼物。“不知晚”所居宾客皆达官显贵,凡大宴必参与其中,其目的不言而喻,私下怕是没少搞阴私交易。

宁宴气得跳起来骂盛瑾瑜血口喷人,要查也是先查“红袖招”,设宴酒食多来自于此,作陪的都知娘子也多半出自“红袖招”和“千金台”,玉衡院待诏多得是盛瑾瑜荐入之人,显然此人行迹远比他恶劣许多。何况他一个管武举的,考生好坏一目了然,即便贿赂也改变不了事实,有何值得贿赂。

盛瑾瑜完全不怕人查,那两家铺子他早已转到燕赵雪名下,现今做的都是正经买卖,要查也只能查到燕赵雪身上,两边一合计,最后倒霉的还是宁宴。至于玉衡院待诏,无品无爵,无权无势,并不能影响时局政务,不过卖人情而已,何乐而不为?

裴靖捂着耳朵,随他二人互相指责,总归起居官不在,他们说什么都无所谓。个中隐情她最是清楚不过,只要别太过分,她都不会干涉,人生在世免不了人情往来,这是实打实的人之常情。

给唐齐己拉车的马是西域才有的珍稀品种,宋鹤常饮的茶叶凭他自己的俸禄一辈子也买不起,钟离清和在老家有数家珠宝铺子,裴知书和青山经常请何欢去“千金台”吃酒……没有至清至正,也没有至奸至恶,都只是凡人罢了,会有私心偏颇,也会有喜好厌憎,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只是或多或少的区别。

她也曾想过肃清,却发现无人幸免于难,忠臣未必良善,良臣未必孤勇,孤臣未必廉洁,廉臣未必忠诚,人性千面,契机暗含,瞬息万变,她需要的未必是值得爱戴的,她推崇的未必能帮到她。官场是最彰显人性的地方,是天底下最藏污纳垢的沼泽,披着最华丽的外衣,做着最肮脏的事情。

她只能在沼泽深处凝视着他们,愿意做人情便做人情,愿意收人情便收人情,只要聪慧听话、办事利索,别碰不该碰的,别管不该管的,她便不介意装聋作哑,这是她默许的奖励。但当她想要将奖励收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必须加倍奉还,这是对他们守不住底线的惩罚。

她尊重人性,但从不畏惧。

宁宴与盛瑾瑜一如既往通过武力解决争端,黄叶塘的菊花被打得七零八落,满地狼藉,几乎看不出原貌。

裴靖旁观全程,木着脸要二人赔偿,赔花或者赔钱。

盛瑾瑜随意扫了两眼,一言不发,扭头扬长而去,不过没过两日,他移植了数十株珍稀花木在黄叶塘,自称是从一位喜好养殖花木的朋友那里得来的,朋友听闻他需要置景装饰,便慷慨赠予了一批即将开花的精培花木,足以弥补黄叶塘的损失且有余,眼下群芳盛放,争奇斗艳,远比那堆单调的黄色菊花好看得多。

裴靖看着不错,便问他那位朋友有何诉求。

盛瑾瑜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文集,道无甚大愿,只是孩子过几年想参加辞科考试,不知努力方向,想请他帮忙斧正点拨一下诗词文章。

裴靖拿过文集,大致翻看了两页。作者文章尚可入眼,诗词略有欠缺,总体平平无奇,若想考辞科,只怕连礼部二试都难过。

盛瑾瑜点点头,说准备拿去玉衡院众评一番,至时交还朋友,教那孩子再仔细练几年。

裴靖不甚赞成,观其书文,敦厚而无灵气,恐非聪敏机灵之辈,如此倒不如习农工二学,考农科或工科,既有家学渊源,中第自比旁人容易些,虽非清官,却是利国安民的要职,倘若做得好,青史留名也不在话下,辞科及第者一辈子未必能混个清官当当,求险不如求稳。

盛瑾瑜思忖再三,决意回头劝一劝,农工事关人之根本,不愁没有出路,皇帝看重的廨署官职必然前途无量,想来对方会明白的。

裴靖捧起一朵碗口大的“白龙”,教安歌请宁宴来挑,移几株喜欢的到国公府去,那人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