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仇无处报的无力感使阴玄感到崩溃,他需要一个发泄渠道,便只能将仇恨转移给这片埋葬兄长的土地,抽身背弃而去。
裴靖说过很多次,人活着是一定有目标的,若漫无目的,要么走向死亡,要么选择新的目标。阴玄的目标便是复仇,向这片沾了兄长鲜血的土地寻仇,这是阴玄强加给自己的执念。
执念往往日甚一日,且总是令人不能理解的。
宁宴听罢,低着头不说话,垂头丧气的模样惹得小五也跟着沮丧起来,红衣上的凤凰看着都有些无精打采。
盛瑾瑜嫌宁宴这副样子影响旁人心情,非要拉着他去宫外寻友打车球。
所谓“车球”,即换了坐骑的马球,自杨车在望京传开,会玩儿的便换马为车,比赛时既要保持平衡,又要进球,格外刺激,也格外考验技术。
裴靖叮嘱二人出门时顺便帮她瞧瞧还有没有停在期集院外的车,如有,便立即通知南玄武卫将院内车马全部扣下,她非得给那群人一点教训不可。
杨车比牲畜便宜,也比牲畜易养护,恶劣天气尤为适用,城中铺设沥青道后几为出行主流,居所偏僻的官吏几乎人手一辆。
礼部和御史台十分看不惯杨车,骑乘姿势不够端庄得体且是次要,主要原因是在皇城诸门下乱停乱放,强风一吹便横七竖八倒伏一地,不但堵塞道路,且极有碍观瞻,御史台因此再三上表要求禁乘杨车,礼部倒未要求禁止,而要求统一形制,并全部停到期集院去。
期集院平日空闲时确实供官吏停放车马,但距皇城百十余步,有些人不想多走这段路,又不能停在门洞里,便都停去了城墙根,门洞倒是清净了,皇城外却乱得要命。
裴靖遂下敕勒令马车、牛车、杨车等全部停去期集院,各车各居其位,形制由少府监制定颁布,停错一次罚俸一月。
如此,皇城外总算干净了一阵子,但没过多久便故态复萌,毕竟车上没写名字,御史台又不能整天蹲点抓人,各司放衙时间也略有出入,即便蹲点也未必能抓到人,能少走两步还是尽可能地少走两步。
更何况,车马也是身份的象征,岂可尊卑不分混集一处,故亦有僮仆将停在期集院的车偷偷挪到别处,此举导致诸多争执不便,招致许多不满。
裴靖对这群没事找事的“贵人”烦不胜烦,便提议要他们自己出钱修新院子,想修多尊贵便修尊贵,哪怕修成太极殿的模样她也管不着。
一听说要自己出钱,“贵人”纷纷犹豫,这钱出多出少都不好,出多容易引起法司注意,出少容易被人误解想占便宜。
再者,皇帝最后一言是为何意?是随口说的气话还是已龙颜大怒?亦或是认为他们在拉帮结派进逼皇权?
因那句难以揣摩圣意的话,新院子就此夭折,再无人敢提车马尊卑之事。
裴靖见这帮人磨磨唧唧没个定数,往后指不定还要搞什么幺蛾子,辄令有司扩建期集院,画制停车格,格前悬挂官位名姓以辨车位与归属,各人往太仆寺车府署申请停车格与名牌以停用,其事就此罢休。
敕出皆大欢喜,也越发令人猜不透裴靖的真实态度,到底是纵容还是警告,实在说不准。
文御是个性情温和的皇帝,裴靖也是个性情温和的皇帝,可前者澄澈如水,后者幽暗如渊,前者使人喜爱,后者令人害怕。
如今的大凉也越来越肖似裴靖,默不作声,深不可测,望之无害,出手无情,实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靖管他们幸不幸,她从未想过做一个为人喜爱的皇帝,更从未想过将大凉打造成为人喜欢的国家,她要的是敬畏,要在她的阴影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大凉的阴影下安分守己、谨小慎微。
真正强大的只会使人畏惧,而从不讨人喜欢。
大凉逐渐显露的强悍随着晚来的冬风吹向四面八方。
呼衍安达见到了宋鹤,也收到了裴靖的贺书,他回忆着贺书上气势凌厉的字迹,微笑着握住妻子的双手,微微俯身在妻子的额头上印下一枚温柔的吻。
裴明礼纵贯多丽全境,指挥多丽军在边境对战高谟联军,对方拒绝投降的精神令他大为感动,不禁心生敬佩,决定让这些人少受点罪,便令战船沿海岸以火器打击两国本土。
面对雨水不灭的焦土绝境和拥有恐怖武器的大凉水师,高罗王率先归降,凉军平推谟哥残军至两国边境,逼迫谟哥王奉印归降。
裴学检携三王凯旋,不料海寇穷凶极恶,三王归国途中路过弓月,不幸为弓月海寇所害。
贼徒猖狂,裴学检怒不可遏,遂寻仇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