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九章 挥霍谈笑间,暮夏已逝。(2 / 2)追梦人之半梦居首页

什么是爱?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虑这个问题,她知道万延美对自己兴许还有喜欢,可绝谈不上是爱。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年的错误和鄙夷,她和万延美之间不会走到这一步,她突然有那么一刻理解了他当时的愤怒和压抑。虽然她也不会爱他,但她只是想用“美满的家庭”去弥补心中那曾经的缺憾,想到缺憾,也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然而,美满和完整不是一回事。

“霏儿回来啦?”万延美坐在饭桌上等女儿放学回来一起吃饭,居希平端着最后一个菜进来。万霏儿眼神停顿了一下,很平静的回答了一个字:“嗯。”万延美又笑着问:“学校离的远不远?”万霏儿回答道:“不远。”许久未见的父女俩间有种尴尬,而爸爸的普通话更让万霏儿感到怪异。万延美想和女儿先拉近关系,他接着问:“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你知道苏州哪里的厂比较多吗?”万霏儿一边吃着菜一边说:“园区和新区吧。”居希平一直没有插话进来,万延美想要快速的融入进来,继续问:“离你们这儿有多远?”万霏儿被问的有点不耐烦了,她没有表情地说:“都挺远的。”显然,爸爸的到来并没有让女儿感到惊喜。

饭后,万霏儿收拾了碗筷拿到院子里的井边去洗,万延美躺在床上和居希平聊了起来,他说:“她大妈去世了。”居希平也倚在床边,她露出诧异的表情,问:“怎么走的?”万延美说:“跌跟头,跌了两次,她血压本来就高,还有气管炎,躺在床上后一觉睡了过去。”居希平惋惜道:“她气管炎是蛮严重的,她跟我说过她做姑娘的时候就咳嗽,家里穷舍不得花钱看病。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她大妈真的是省吃俭用了一辈子,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用。年年都是那件黄棉袄,颜色都变成棕黄色的了。上半年,她还带了喜蛋来,拉着我的手感谢我给万长勇当了红娘,两个儿子还剩万长杰没有结婚了。唉,有时候想想人就这么一回事吧。”万延美应了一声后又告诉她说:“她跟小丽子处的不好,我是在葬礼上听到的,婆媳俩闹矛盾,小丽子要把生着病的孩子带回娘家,梁立红不肯就直接跪在了小丽子面前求她不要把孩子折腾来折腾去的。后来万长勇和秦知丽的孩子得了白血病,过了百日没多久便离世了。”居希平蹙起眉头问:“哦呦,孩子怎么会得白血病的?”万延美回答说:“可能是他房子装修的不好,味道还没散的完。”居希平感到现世因果不空的意思,说:“你大嫂在世的时候对你妈也不好。”又转而有些自责道:“没想到小丽会是这样的性情,早知道当初就不给他们介绍了。”万延美淡笑着安慰她说:“结不结婚还是在于他们自己。”他继续对她说些这几年她错失的家长里短:“二嫂子送走的那个小的找了回来,母女俩见面就哭。”居希平好奇地问:“那现在回来了?”万延美说:“回去了,人家养父养母怎么可能同意呢。”居希平回想往日的生活,感慨说:“她一肚子生的都是女儿,那时候人穷还非要生儿子,加上计划生育查的紧,不像现在又鼓励生二胎了说。”说完,她又想起一件事问:“他们两家现在还闹矛盾吗?”万延美回答说:“没什么来往,两家一直就为了起房子的事情闹的不开心,两家不是隔了一道墙而是隔着一座山似的,弄的他们小一辈的都不怎么说话。”居希平鄙夷道:“多大的事情啊,农村地基那么大,就为了这两公分啊?到底你亲二哥不在世了,不然不至于这样。”虽然两人的对话很自然,但总有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居希平选择放下过去,只是这些年的变化让她越来越体会到面对现实二字的重要性。两人突然沉默了一会儿,都看着前方的电视机,万延美听不懂苏州话,他想要换了一台,却不敢提出。居希平在脑海里想着一个问题,她随即问:“对了,万延恒盖好房子后有写上你的名字吗?”万延美感到不妙,他淡淡地说:“没有,房产证上他一个人的名字。”居希平疑惑又气愤地说:“当初我们在南通的时候说好合盖,盖起来了,他就写他一个人名字?”万延美解释说:“他又不是不给我们住,楼上两间屋是留给我们的。万延恒把房子盖在自己的地基上,所以只写了他自己的名字。”而万延美不想因为房子的事情把兄弟间的情份闹的没有了。居希平冷笑一声后说:“他倒是挺有心眼的嘛!你想的倒也挺好的,哪天你弟弟怪脾气上来,说赶我们走就赶我们走,到时候我们娘俩儿住哪里?这么多年了,连乡下的房子你都弄不好。唉!我又不是要求你去买房子,起码我们以后在乡下能有个自己的屋吧。”居希平摇了摇头,她觉得万延美单纯的有些愚蠢,更加觉得一个男人连妻儿的窝都不去考虑,就根本谈不上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她惘然地悲叹了一声,又瞥见到他的纹身,问:“你膀子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万延美依然淡笑地说:“纹的玩的。”居希平反感地说:“整天没的事做了,纹这种东西。你明天还是回去吧,我们还是过不到一起。”她尝试着重新接受他,但心里总是不对滋味,好像切了大蒜的菜刀再去切水果,那水果吃在嘴里总有一股子薨味。

第二天,居希平一早出门上班,万延美拎着行李和女儿道别,说:“霏儿,我走了。”万霏儿冷淡地应了一声。她心里反而是开心的,因为她一点都不希望爸妈复合。但当万延美走出院子后,万霏儿却对他说:“我送你到公交站台吧。”万延美拒绝说:“不用了,我记得路。”

万霏儿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但没有走远,她看着万延美离开时的背影,是那样的矮小和落寞。心头突然一紧,万霏儿刷的一下涌出了眼泪......

破镜重圆的故事有很多,可对居希平来说,粘回去的花瓶还是有一道不堪回首的裂痕,而她心中的伤根本是绳拉索绞的井痕,日久岁深。万延美虽然潜心反思了自己,却再也赎不回那迢迢清梦里的烟火时光,他们之间的空白或许只能留给那座月色下的青山去埋藏。而居希平也终于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再接受一段没有爱的婚姻。

此时的植坝,谭裕如收拾好了衣服,和周信文道别,说:“妈,我们走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周信文和居照宽一直送他们到岸上。

岸上,又是叶落一川烟雨的风景。谭裕如叮嘱说:“妈,你回去吧,以后一有时间我们会回来。以后衣服你不要手洗,就直接用洗衣机,水拎不动的话就让爸爸帮你拎。”她越是这么说,周信文心里更加地舍不得了。“不知从何时起,周信文越来越讨厌分别,以前她可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居照宽对他们说:“你们一路顺风,到了打个电话告诉我们一声。”就连居照宽也多说了半句,孩子们上坡离开后,夫妻俩转身看着不再有欢声笑语、炉火欣盛的岸上,似乎也逃不过‘物是人非’的命运。顾久福去世后,丁大妈和儿子儿媳搬去了街上住,居竟志和顾兰华也去了苏州参加居杰孩子的满月酒,他们的船空空悠悠地闲舣在秋雨濛濛的湖边。

时代的变化悄无声息,这些年来,房价被不断炒热炒贵。居晓月多年积攒了首付在老家的城里买了一套公房,房子的装修,李大为出钱出力,他陪着居晓月一起逛蠡口家具市场,从床到衣柜到客厅的沙发,居晓月看上眼的都不便宜,李大为爽气地说:“喜欢就定下。”居晓月高兴地对营业员说:“那就这张床吧,还有这个白色的衣柜。”说完,李大为便走到柜台,从皮夹子拿出银行卡刷卡。营业员问:“你们的收货地址写一下,到时候安排送货。”李大为一边签着收据,一边说:“沈德全不是在淮安呢吗,正好他在家里收货。”居晓月回答说:“嗯,他回去检查检查装修还有没有问题,正好也顺便帮我大姐看看房子。”李大为笑着问:“哦,你姐也要买房子啦?”居晓月笑着说:“对啊,现在房价那么高,在苏州这里买也买不起,我们只能在老家看看了。”说完又说:“一会儿到楼上再看看沙发吧,比较下来,我觉得刚才就第三家的那一款我蛮喜欢的……”

经过和万延美讨论房子的事情后,居希平更加下定决心要买个房子,她心想:“等自己退休以后得有个安身之处,女儿将来也能有个娘家可回。”热心的沈德全帮她看了他家附近的楼盘,但居希平还是因为“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的情愫,最后在红宛买下一套两层小楼的二手民房,曾经“故乡成了到不了的远方。”如今缘分又将她与红宛牵系在一起,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红宛安置一个窝。熟悉的街道已经将她遗忘,但是小镇不变的人情还在给她关怀。吴桂勤和表妹周媛都二话没说地借给了她钱。江阿双内疚的送了两万块钱给她,他的再次出现,既合了她的意,又丝连起过往的情分。

居希平在电话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的心里又莫名的兴起一种期许的等待。江阿双回答说:“等到过年的时候吧,等我回来找个时间,叫上霏儿我们一起吃个饭。”经过一段时间和距离后,他才看到那些恶狠狠的话语里的爱恋和落空,虽然他知道了这点,但他仍然不敢再靠近她。他知道是自己辜负了对她的承诺,现在只想着弥补些什么。居希平只淡淡地说了句:“好的。”虽然没有什么华丽开挂的人生,但生活里的酸甜苦辣,冷暖自知,她都一一认领过了。江阿双听她的语气很平和,便又问:“霏儿现在工作怎么样?”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聊了几句……

拼拼凑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她办理着过户手续,居希平心想:“母亲当初卖掉爹爹的房子,如今自己又在这里买了一套,真是好笑的人生。”她立马给母亲打去电话,说:“妈,我房子买好了,离着街挺近的,要么你们回红宛住吧。”周信文主要是舍不得离开植坝,说:“我们现在回去做什么呢,待在植坝还能?点生活费,能?一点是一点吧。”居希平怕母亲不好意思,便说:“现在倒锅哪里还有生意啊!”周信文说:“倒锅子是捉襟呢,不过叶子也还可以。上趟逢街赶集,还有几个年大的特地从乡下来买几个铜漏勺回去呢,哦,还有大平锅也还有人要呢,虽然现在外面有的卖,但哪有我们倒出来炕的好啊。”居希平又劝道:“马上天冷了,船正好在风头上,住船上冻手冻脚的,你们就住我买的房子里不是好嘛,我买的房子里空调都装的好好的。”周信文依旧不愿意,一来她说:“我们习惯了,而且现在不像以前了,电热毯一铺,空调一开,到哪里冷啊。”二来,即使真到了那一步,她也希望住的是儿子家,而不是女儿家。见母亲又拒绝自己,居希平只好说:“那好吧,那我这个房子要么先租出去了。”说完,又问:“哦,对了,这个月的生活费我汇给你们了,你们去邮局查一下。”周信文应了一声,但在心里哀叹着,要不是三个女儿开始给他们老两口寄生活费,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