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宗文点头,也怪道王元宝能挣下偌大家业,所谓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比现代那些身姿摇曳,胡说八道,爱出风头,爱做圣人之辈强多了。
“这些忘恩的猪狗,年小时做花子不知吃过我王家多少粥!”
王三猫骂着上了车。赶车的撇头道:“三哥,可识花金刚?”王三猫道:“我谁识不得?公子问呢?这厮真是一条大虫,身长七尺,又吃得肥大,一身花绣,相扑长安三十年,只败了一回!”
“两回!西平王一回,东平王一回!”赶车的道。
王三猫眉目一顿嚷道:“东平王那回怎算得,是圣人使骠骑传了话,要哄贵妃娘娘欢喜,不许他赢!”赶车的也嚷道:“败了便是败了,骠骑传话谁听见来?东平王那身样、武艺岂差他的?”两人争了起来。
骠骑是骠骑大将军的缩称,从第一品,勋官最高品级,任此职的是高力士。七尺便是二米一,要吃成现代日本相扑手的体重,不得四五百斤,怪道人唤他金刚。
安禄山的体重有三四百斤,身高估计也在一米九上下。据王维所写,哥舒翰的身高是八尺,也就是二米四,比姚明还要高十四厘米,若是不虚,赢花金刚是不成问题,这位爷的富贵可是一枪一箭杀出来。安禄山难说,这厮最大的本事是耍嘴皮子。
“花金刚脾性如何?”杜宗文打断道。
王三猫道:“有说他好,只是身上虱子多,虱子便是李酒盏这些人;也有说他恶,养一身的虱子!好也罢,恶也罢,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撩拨的。公子去见他,多少恭敬些,有不是便赔礼,或许便过去了。”
“对的,家主便常说:吃亏是福!”赶车的道。
杜宗文笑着点头,中国权贵对穷人最成功的教化便“吃亏是福”,要他们这些大人先生们吃亏积积富,却是死活也不肯的!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就是一百零八座城中之城,一个标准坊的面积是一百个足球场的大小。四面各开一门,四门由横街、直街十字相交联通,坊内便分割成了四个大区。大区又用小十字街再次分割。分割的小区内多有三条平行等分的曲巷,谓之北曲、中曲、南曲,每曲相当于三个足球场大小。
娼院多在曲中,占一隅一角之地;而富贵之家在盘据在大十字街的中心位置,宅地或尽一大区。
按照王朝法律,除了两市之外,任何坊内的住宅都不得向街开门。也就是即使占据了最好的商业位置,也不许有人开一线门店,必须先筑上一道围城,围城对街处只能开一处宅门。
所以驴车一入宣阳坊,看到的只是两线高墙,以及合得严实的朱门。坊门口倒比较热闹,有些小食摊子,货郎担子,街面上虽有行人车马,总是显得过于冷清,没有烟火气,与东西两市可以说是两个世界。
大概也是因为近东市,杨国忠、虢国夫人、高仙芝都住在这宅,还有那些已经做古的权贵,窦毅、韦巨源、郭元振、薛仁贵也住在这儿,他们的宅子和子孙也还在。
王三猫一路上指指戳戳的介绍,王元宝的宅子不当路,到西门左近折进来,到小十字街街口,驴车便停了,路左住宅门额上赫然写着“至富王家”,金字,写得颇有气象。其他都很平常,灰墙乌门,既没蹲狮子,也没有列戟。
“圣人的御笔!”
王三猫低声说道,便跳下车去,狗窜过去,在那里与看门的小厮作揖说话。很快人就折回来了,欢喜道:“公子有福,家主现在星君庙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