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奴婢该说的话吗?崔夫人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不憋回去便是跟着失态。
金荷失态了,过于关心,显得虚伪,她想给小郎君示好。可惜她不了解小郎君的处境,更不懂小郎君的心思。
她不懂男子。
男子想喝酒,事前可以劝,事后可以劝,唯有事中不能劝。
“我是劝不住的,可惜金荷你没去,你去了,想必小郎君和长公主都听你的劝。”
二圣都未必敢保证长公主听劝,夫人揶揄得很直白。
金荷无法反驳,的确是自己失了奴婢的本分。
以她的年纪与心态,失衡是罕见的。
失衡是少年人的日常,昨夜跃动的青春韶华维持到今天,失衡在所难免,她不羞惭,反而很庆幸。
这证明了小郎君的赞美是实实在在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她值得小郎君赞美的韶华并未真正逝去,只是明珠蒙尘。
如今已蒙小郎君擦拭,与红妆何异?
你有“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烧高烛照红妆”。
我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我知道你有“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烧高烛照红妆”。
你却不知道我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倘若将这首诗宣之于口,夫人该露出何等精彩的面目?
她现在更能理解夫人为何向她炫耀“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烧高烛照红妆”了,夫人想看自己精彩的面目。
不过她不是夫人,不喜炫耀夸饰,而且跟小郎君保证了,不会告诉任何人。她一生最为自傲的是忠义,余者是天赋。
“奴婢失言了,请夫人恕罪。”金荷大大方方地俯首躬身认错。
“起身吧,即便你把自己当奴婢,我何曾把你看做奴婢呢,一家人说说笑笑,不必拘谨。”
夫人收回抚摸韦冲后背的右手,捂在左手手背上,尽可能长久地保存温热,以便细细体会。
“谢夫人体谅。”
“昨日雪椿无精打采的,你这个娘亲要多关心关心,我安慰了一路,她一句话不肯说,靠我怀里抽抽泣泣哭个不休。”
夫人的手走了,韦冲有些小不舍,听到“雪椿”,脑海里跃出两条江豚,庞大而肥腴,反射着春日的明媚阳光,好似映雪一般。
“雪椿娘子怎么了?昨天拉我去清都观还好好的。”
金荷仿佛没听懂夫人的意思,脸上并无异样,“无妨,小女儿家是这样的,明天一准就好了。”
“她睡了么,要不我去看看她吧。”
时风不能说保守,但在韦冲看来,依然太保守,他要去弄清楚,雪椿的哭是否与自己有关。这事可大可小,小了随风而逝,大了性命随风而逝。
“哭累了,已经睡下了。”
“晚上不便,明日再去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