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观,桃林,云蒸霞蔚。
桃红之下,锦茵铺地,主人家说说笑笑,慵懒地享受着长安春日的闲暇。
今日没有外人,坐席便随意些,不以爵位为尊,而以辈分为主。
上首并排两块御赐宫样坐毯,右边的空着,崔夫人亭亭坐在左边,脸上带着一点长辈该有的笑意,静静望着桃林里小声说笑的侍女。
红裙绿袖的侍女三三两两地散开,随着主人家放了个小假。
一侧坐了个秾丽华贵的美妇人,是凉国公夫人独孤玉璜,正把头上的蜻蜓镶珠金步摇取下来,簪在高葳蕤的堕马髻上。
高葳蕤今日画的眉较日常,是月棱眉,眉如一钩弯月,下端微微晕开,不似昨日愁苦的啼眉,明艳了许多,愈发显出了国泰民安的大气之美。
对面的长公主独孤玉琥抿了一口葡萄酒,润了润红唇,开合的红唇映着穿过花枝的春光,“前日上巳,曲江人多喧闹,大姐不喜,今日你该喊来。”
独孤玉璜替高葳蕤簪好了金步摇,伸出鲜嫩修长的玉指,拨了拨精巧的小灯笼摇叶,“怎么没叫,大姐说要勤修佛法,不得闲,她怕这怕那的,修得成什么佛法,我是请不动人家的,该长公主下一道旨意,治一治她的拗脾气。”
妹妹的嘴是这样的,嫁人了也不饶人,独孤玉琥开玩笑道:“人家是太后,我哪里请得动,你该亲自上门去请,被你说烦了,也就来了。”
“长公主慎言呐,现下是大隋,她算什么太后,说起来咱们姐妹中,大姐最可怜,嫁给了孝怀帝,怀帝早早宾天,没留下一儿半女,上次我去看她,她还问起你的婚事呢。”
“诸姐妹中,最该慎言的就是你了。”独孤玉琥加重了一两分语气。
独孤玉璜瞥了眼崔夫人,作可怜状,“长公主跋扈,不让人说话,你那韦郎怎么没来,金屋藏娇,不许妹妹瞧一眼?长公主能有什么错呢,一定是斛姨传错了话,斛姨总推说忙,不来就罢了,雪椿也没来,下午我就把这清都观的桃树尽数挖起,移到家里去。”
独孤玉琥瞧见了破绽,“移到凉国公府,斛姨也看不着。”
“就我是外人。”独孤玉璜侧身作垂泪状,戳了戳高葳蕤的腰,“姑母和葳蕤你回来了,长公主就不把我当自家人了。”
高葳蕤为独孤玉璜的纵横捭阖所慑,捂着嘴笑,这个姐姐比长公主更易亲近,丰美的身躯时时刻刻散发着荧光,她多看了两眼随身饰物,随手便取下送她。
独孤玉琥应道:“你要这样说,今天不能让你回凉国公府了,可别怨我。”
独孤玉璜道:“姐姐你话里有话,说得好像我离了男子活不了一样,李直他去陕州,我不也没渴死。哎,差点被你绕开,大姐问你婚事,你怎么打算,那兰陵王可还看得上?”
独孤玉琥道:“兰陵王是伪齐的封爵,该叫他齐王,齐王自然是当世英杰。”
“然后呢?”
“还需观察。”
这时,国公府的侍女前来禀报,“齐王前来拜见长公主与夫人。”
“夫人”指的是独孤玉璜,她拊掌而笑,“巧了,刚说着齐王,这不就来了,长公主,可否许他来,咱姐妹一起观察观察?”
独孤玉琥瞬间洞悉了个中曲折,“难为你有心了,我以为你是请姑母来赏花,我沾个光,谁知冲我来了。”
独孤玉璜挤兑道:“莫非不想见?妹妹懂了,尝了韦郎的滋味,什么兰陵王就看不上了。”
“带齐王来。”独孤玉琥深知吵不过牙尖嘴利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