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门又打开了,伯索公爵绝望恶毒的诅咒声响彻了长廊:“你想谋杀公爵吗?快把真正的牛肉和美酒送来!否则把你们统统宰了!”
咒骂声招惹来了克里斯托弗大主教一行人,这群正在四处寻觅公爵的人顺着声音出现在幽暗的长廊里。
伯索公爵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他赶紧躲进密室,关紧门。
密室门口胡乱丢弃的牛肉和面包将嫌疑指向伯索公爵的藏身之处,而且大家的确听到了关门声。
但是任凭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好说歹说,公爵躲在密室里面就是不肯露面。
这样的局面令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一位商人看看躺在地板上的食物,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狡黠地冲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挤了挤眼睛,悄悄附在大主教耳边说了一番话。
克里斯托弗大主教虽然并不明白商人有何用意,还是配合了他。
“既然公爵大人不肯出来说话,”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按照商人的要求发话了,“就在此等候召见吧!”
“我带了香喷喷的烤肉、刚出烤炉的热乎乎的面包、杏仁葡萄干馅儿饼、托斯卡纳的葡萄酒,大家一起吃饱肚子吧!”
商人冲着密室的门大声吆喝着,其他人明白了,他是说给公爵听的。
接着,商人不断赞美费隆多老板家的牛肉肥瘦相宜,入口即化;他嘴里还发出粗野的“吧唧”、“吧唧”声,似乎吃得满嘴流油。
在场的官员对此人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人怀疑他精神出了问题。
只有躲在密室里的伯索公爵再也无法忍受,他饿到灵魂快要出窍了。
终于,公爵忍无可忍,抓起宝剑冲出密室,他要杀了门外的狗奴才,把所有的好酒好肉全抢过来!
门开了,没等公爵把酒肉抢到手,等候多时的亚历山德罗猛然从人后跳出来,一只手摁住了伯索公爵的肩膀。
亚历山德罗只需要用另一只手拽扯伯索公爵的头皮,真相立刻就会显现。但是,他迟疑了。
他望着眼前这个恶狠狠地瞪着他的男人,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多么崇拜这个人!悲伤从他心里涌出来,他的眼睛湿润了。
亚历山德罗在犹豫不决中被击中,伯索公爵的剑毫不客气地刺向了他的手臂。
伯索公爵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然而看到亚历山德罗以这种方式跟他打招呼,怎能不怒火中烧,他恨不得一剑劈了这个逆子。
刺入亚历山德罗手臂的那一剑,彻底终结了他的最终幻想,心底的最后一抹柔情迅速褪去。
父子俩拔刀相向,从密室门口一直杀到大殿中央。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和其他人也手足无措地追随到了大厅内。
留在宫殿里的侍从婢女们看到伯索公爵,惊骇地纷纷逃跑,一边逃还一边大声呼喊:“公爵变成金子啦!快逃命吧!巫师的诅咒降临了!”
方才演戏的商人揪住了一个逃跑的男仆:“逃什么?青天白日的见鬼了?”
“再不跑就变成金的了,你看不见公爵的脸吗?宫殿被魔鬼诅咒啦!”男仆惊恐地挣脱商人的手,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逃远了。
“公爵变成金子了?”商人疑惑地重复这句话,他回头望着正在厮杀的公爵,没发现任何异样,“这里面有问题。”他想。
克里斯托弗大主教紧张地盯着公爵和亚历山德罗,男仆的话他也听见了,他也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仆人们的喊叫显然提醒了伯索公爵,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金灿灿的双手上,他像触电般浑身一颤。
就在此时,一把利剑从柱子后面刺中了伯索公爵。公爵像一头野兽重重倒地,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亚历山德罗大惊失色,他抬起头看到大贵族吉奥瓦尼冷酷的脸。
“父亲!”亚历山德罗扑倒在地,他抱起伯索公爵,泪流满面,“快救人啊,御医!请御医!”
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把手放在伯索公爵鼻子下面,表情异常严肃:“人死了。”
大厅里忽然涌现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不由分说将吉奥瓦尼和亚历山德罗捆绑起来。
“我们只是找公爵理论的,你却杀了公爵,叫我们这些人如何向其他臣民交代?”一位贵族代表两手一摊。
“虚伪!难道你们不想他死吗?我只不过做了件每个人都想做的事!”大贵族吉奥瓦尼愤愤然。
亚历山德罗垂首悲戚,任凭士兵给他捆上绳索。
吉奥瓦尼和亚历山德罗被士兵们强行押下去了,大家望着躺在血泊中的伯索公爵,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谁也不想承担领主被害的责任。
“如果死了的不是公爵,而是一条狼,事情就好办了。”一位贵族抱着侥幸心理。
“如果正是公爵本尊,事情该如何收场啊?这是谋逆!”另一位贵族战战兢兢。
“看看不就知道了。”一个修道院院长小心翼翼地提议说,却不敢上去查看。
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正犹豫不决,一直最活跃的那位商人从走廊里进来,大胆地宣布说:“不必担心,死了的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狼。”
“妄加断言是要杀头的!”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呵斥道。
“鄙人是羊毛行会会长马泰奥,我以我主起誓,我说的话千真万确。大主教不必着急,你马上就会看到真相的。”
马泰奥疾步上前,将一枚金币放在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手心。
刹那之间,克里斯托弗大主教顿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太阳神赫利俄斯脚下,目之所及金光闪耀,宫殿里所有的物品无一例外皆是黄金。
当大主教的目光落在伯索公爵身上,他大为惊诧,躺在地上的公爵活像一尊被推倒的希腊神像,头发、脸庞、手、衣裳以及绸衫下的身体都闪着金光。
“怪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惊愕地问。
商人不慌不忙地解释:“这枚金币是从公爵的密室里拿来的。公爵收缴了安息园墓地里的金子,他却不知道这些金子被魔鬼诅咒过:
“谁拿了金子,谁的世界就只剩下金子;金子藏在哪里,哪里的物品便无一例外化为金子,牵连其中的人将被活活饿死。”马泰奥煞有介事地说。
“其他人都没事,为何唯独公爵变成了金的了?”克里斯托弗大主教瞪着公爵金光闪闪的尸体,着实想不通。
“公爵身上的皮囊,也是物品啊!”马泰奥狡黠地冲大主教眨眨眼。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大主教疑惑地盯着马泰奥。
马泰奥窘迫了:“我也拿过安息园的金子,也差点被饿死。不过,金子被公爵的传令官全部收回去了,食物又重新变成了食物。”
于是,那一枚遭诅咒的金币被轮流传递给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轮流体验了满目金光闪耀的宫殿,也看到了伯索公爵金灿灿的尸体。
一个胆儿大的人这才敢走上前,摘掉伯索公爵头上的假发。
人们心惊肉跳地看到,公爵后脑勺到背部的那条触目惊心的裂缝,一小撮狼毫从裂缝处钻出来,暴露了伯索公爵恶狼的真面目。
“我以埃拉城大主教的身份,请在场所有人保守这个秘密,我要求大家以自己的灵魂起誓。”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庄重地宣布。
“真相大白,我们难道不该公诸于众吗?这样遮遮掩掩是何居心?”其他人没懂大主教的用意。
“顾全大局!”克里斯托弗大主教严肃地说,“公爵生平好战,埃拉公国树敌众多。倘若让公国的敌人们得知我们的领主是一条狼,埃拉公国将岌岌可危!”
“保守秘密可以,但接下来怎么办?”有人问。
“目前,最紧要的是要防止政变,公爵的死暂时保密,等我将此事汇报给教皇,再做打算。”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思索着。
听到这话,在场的贵族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商人代表们的表情也变得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