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50呃,金子(1 / 2)呼之欲出首页

黎明时分,埃拉城除了聋子满城皆醒。

一种没完没了的尖锐如鸟叫的笑声吵得死人也从坟墓里爬出来,活人更是头晕脑胀心烦气躁,牲畜被刺激得满街乱窜……

没谁能在这样的笑声中顺畅地吸入一口空气。

笑声是从郊外安息园墓地传来的。蜂拥而至的人们吃惊地发现,墓地里有一棵树疯了似的笑个没完。

有人拨开繁盛的绿叶,几颗脸色苍白、生有霉斑的头颅赫然悬挂枝头,每一颗头颅上的嘴都在大笑不止。

人们吓得连滚带爬,眨眼工夫,来探究竟的人全消失在通往城里的崎岖小路上,身后依旧是尖锐如鸟叫的笑声:“啊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不断地传入城里,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谁也别想干活儿。烦躁的人一会儿撞翻了这个,一会儿又拿错了那个,大家吵架骂人胡乱发脾气。

“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杀人了!”不久前失明的格纳骑士再也受不了了。

瞎子对声音比常人更为敏感,这没完没了的笑声令他崩溃。

终于,一些忍无可忍的男人也扛上铁锹,跟着格纳骑士向安息园出发。

这支稀稀拉拉的队伍吸引了大街小巷的人们。好奇心强的人捞起铁锹,跟着就走。

这些人来到安息园,也发现了九颗布满霉斑的头颅藏在繁盛的枝叶里大笑。

“我要把这些会笑的果子全摘下来!”格纳骑士把手伸向一颗头颅,那颗头颅顿时停止了发笑,用惊骇的眼神瞪着伸过来的枯瘦的手。

众人惊呆了,他们想起来没人告诉格纳骑士,树上结的是可怕的头颅。

格纳骑士摸索到一颗大笑的头颅,像摘椰果一样用力将受到惊吓的头颅拽扯下来。

他没来得及高兴就大叫着扔掉手里的头颅,像甩掉一团火:“这鬼东西会咬人!”他恼火地叫道。

恐惧在所有人胸腔中膨胀开来。裁缝贝尼托第一个拔腿就跑,其他人争先恐后地跟着逃跑了。

只有鞋匠拉法埃洛和瞎眼的格纳骑士没有逃。

更诡异的事情随之发生了,那颗被摘掉的头颅一挨着土就迅速生根发芽。

鞋匠拉法埃洛眼疾手快,他赶紧把已经冒出芽的头颅从土里拔出来,小心翼翼地架在枝杈上。

拉法埃洛紧张地提醒格纳骑士:“别摘!别摘!果子落地就生根发芽,会长出新的大笑树!”

拉法埃洛斜睨着眼睛,瞅了瞅格纳骑士,又瞅了瞅格纳骑士的马。

“我得用你拴马的绳子把这颗脑袋绑在树上,免得再生一棵就更麻烦了!记住,千万别再摘了啊!”

“那就把它连根刨出来,在烈日下渴死!”格纳骑士气鼓鼓地说。

拉法埃洛想去解马缰绳,他不放心地瞅了瞅树杈上的那颗头,却愣住了:被摘掉的那颗脑袋重新生长在树杈上,冲着他眨了眨小眼睛。

拉法埃洛心里一阵发毛,双脚不由得后退几步。奇怪的很,脚下的土地软软的,陷进去两个深深的脚印。

“看来,有人在我们来之前挖过地。”鞋匠拉法埃洛蹲下去抓了把泥土,“估计也被这鬼东西吓跑了!”拉法埃洛自言自语道。

格纳骑士一心要这棵树渴死在日光下,于是他挥舞铁锹卖力地挖起来。在他低头挖树的时候,笑声消失了,一个无比宁静的世界出现了。

“太清静了!”格纳骑士激动地喊道,“我宁愿累死在这里!”

鞋匠拉法埃洛没明白,当他也尝试挥舞铁锹挖坑时,他的脑袋也瞬间清爽了,声音消失了!

“还真是清净了!”拉法埃洛挖得更欢了。

很快,又有一支队伍扛着工具出现在安息园,大家受不了城里尖锐的笑声,也想挖掉那棵树。

新来的人们为格纳骑士和鞋匠拉法埃洛带来了水和面包,听他们讲挖树能让世界变安静的奇异功效。

大伙纷纷投入到挖树行动中,笑声果真消失了,耳朵里的荆棘拔掉了!

人们高高兴兴地挖树,由于大树周围的土很松软,很快挖了个大坑,能看到大树蜿蜒的褐色根须在地下伸展,像牢牢抓住大地的手。

坑越挖越深,越挖越大,有人不断跳进坑里把泥土抛出来。大伙儿边干活,边插科打诨,活儿干得倒也快活。

只是,到了半下午也没挖到树根最底下,有人显然不耐烦了。

布商伊戈尔忍不住发起牢骚:“活见鬼!总不到头啊!这魔鬼树的根该不会伸进地狱了吧!”

另一个人也停下手中的活计:“笑声消失了,还挖树干什么,累得半死!我要回去了!”

“说得对!没必要再继续挖下去啦!”又有人随声附和。

这三个人扛着工具离开了安息园。谁知没过多久,离开的那三个人带领着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现在安息园墓地中,他们个个扛着铁锹。

据布商伊戈尔说,他们从安息园回埃拉城的路上,越是远离安息园,笑声就越尖锐。

当他们回到埃拉城,噪音已把大大小小的耳膜划得稀巴烂,一头母牛在墙上撞得晕死过去。

忍无可忍的男人们不得不拿起家伙,在三位逃回来的挖树人带领下走向安息园,他们要拯救自己的老婆、孩子和牲畜,挖掉那棵令他们发疯的魔鬼树。

明澈也听到了尖锐如鸟叫的笑声。涌上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老疯子费代里戈阴魂不散,而是大病初愈的夏绿凝。

她身体那么虚弱,怎么能受得了这么可怕的噪音?明澈忧心忡忡地骑上马,匆匆赶到夏家府邸。通报后,他径自来到夏绿凝的房间。

夏绿凝半卧在病榻上,又黑又密的睫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鼻尖微微发红,似乎刚哭过。

明澈一阵心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把夏绿凝拥入怀里。

“你会娶我吗?”夏绿凝眼里闪着泪光,似乎她并未听到尖锐的大笑声。

“如果我的命一半儿悬在刀刃上,你还愿意跟我吗?”明澈强忍着内心的痛楚,严肃地问夏绿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呢?”夏绿凝迷惑地望着明澈,她不懂他为何这样回答自己。

明澈黯然神伤:“我,一半是王子,一半是逃亡者,运气好的话还能苟活,倘若运气不好,可能明日便是死期。你还敢爱我吗?”

“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绿凝的脸色更苍白了。

“没什么。”明澈颓然放下夏绿凝的纤纤玉手,“闭上眼,好好休息,我陪着你。”

傍晚的安息园里,人们还在挖树,天色渐渐暗下来。

忽然,头颅树周围的地面微微晃动起来,紧接着,无数裂缝沿着大坑像触角般向外伸展。

大伙儿赶紧把深坑里的人用绳索拉上来。

大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人们慌乱地纷纷向后退去。随即,头颅树消失了,刺眼的金光从塌陷的大坑里射出来。

大家小心翼翼地靠近大坑,一种金灿灿的东西放肆地闪耀着。霎时,几百双眼睛被点亮了,几百颗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了,金子!

人们热泪盈眶,用比膜拜上帝还要虔诚的心,来膜拜金属。

“啊!金子!”他们伏在大地上,喃喃地说。

人们顺着绳索滑进深深的大坑里,没有绳子的不惜摔断腿也要跳下去,大家疯狂地把口袋装满。

人们乱成一团,要么抓住了金子,要么抓住了拿金子的手。金子太多了,就像太阳碎在无底洞里,累死也要多拿点。

于是,通往埃拉城的几条路上,蠕动着无数爬虫似的身躯。金子压弯了人们的腰,拖沓了他们的脚步,填满了他们的心。

埃拉城发疯了。

全城都跑出去找金子,连刚咽气的死人也被从裹尸布里拖出来敲醒参与其中。

跑在最前面的净是些风烛残年、苟延残喘的老人,他们对金子的酷爱超出身上近乎散架的老骨头。

最可怕的是侏儒蓝侬,他右手挥舞着一把镰刀,遇见没长眼睛的就被他割草一般砍倒了。

他那两条短腿跑得跟风火轮似的,俩眼还冒着金光,仿佛脑袋里的欲念从洞穴里窜出来了。

人类与狼族的斗争暂时停止了,大家的注意力被这种黄澄澄的拥有无限魅力的金属吸引了。

“爱什么死在什么上。”诗人杰罗尼莫坐在玛利亚大教堂门前,漠然地望着奔赴安息园的大军。

没有人理会这个不爱金子的傻瓜,大家甚至都没听见他说什么。

问题随之出现了,通往安息园墓地的道路被汹涌而至的人潮堵了个水泄不通,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铆足了劲,汇入其中。

这样,就使得每个人都像嵌入铁板的尖头楔子,死死地卡在原地,仅能眨眼睛,想喘个大气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