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台街是埃拉城最臭名昭著的强盗聚集地,是土匪贼窝,是邪恶之巢。
各类恶贯满盈的罪犯、心狠手辣的歹徒、卑鄙贪婪的奸佞、魑魅魍魉,最终都汇入这条腐烂发臭的阴沟。
拿民众的话来说,断头台街就是城市内脏中的毒瘤,是秃子脑袋上的癞头疮,是人人望而生畏的断头台。
很不幸,侏儒蓝侬被强盗头子——心狠手辣的奎里诺请到了断头台街。
几十个强盗持刀弄枪瞪着侏儒,他们个个面目狰狞,仿佛地狱里的小鬼。
强盗头子奎里诺端坐在一张摆着酒碗的大石桌前。
他的红脸膛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把脸劈成对接不准的两半,就像蹩脚的拼图作品。从他凶狠的目光里投射出阴险、贪婪、冷酷无情的光。
奎里诺脚边蹲着一个没下巴的瘦子,他的凸出的嘴和脖子直接相连,看起来十分别扭。他正专心致志地在青石板上磨刀霍霍。
侏儒蓝侬被捆得结结实实,他面前堆满了魔鬼见了都会瑟瑟发抖的刑具。不远处还有一口架在火堆上的大锅,锅里的水“咕咚咕咚”地翻滚沸腾。
“乖乖交出金子!你的狗命就能留在没有灵魂的躯壳里。跟我耍花招,保管你想死都死不利索!”
奎里诺脸上的伤疤触目惊心,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恨不得让偷拿赎金的侏儒蓝侬粉身碎骨。
“吓——嘿啦!说好的赎金分我一成,你们不仅赖账,还诬陷我私吞赎金,这也太过分了吧!”
提起金子,侏儒蓝侬两眼放光,竟忘了这里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断头台,他愤愤地嚷嚷着,“你别忘了,消息是我提供的!”
“夸尔托!给他点颜色!”强盗头子奎里诺恼怒地冲没下巴的强盗吼叫,那人正在卖力地磨着刀。
没下巴的强盗站起身走到侏儒蓝侬旁边,麻利地抓住侏儒的左手摁在石桌上,一刀剁掉了大拇指。
侏儒蓝侬疼得昏死过去,一桶冰水浇灌在他脑袋上,他迷迷糊糊又醒过来了。
“说!到底把赎金藏在哪里了?”强盗头子奎里诺不悦地擦去溅在他脸上的血点儿,继续盘问侏儒蓝侬。
侏儒蓝侬小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你真没拿到赎金吗?没骗我?我是按照你的指示,让一个小孩儿把交钱地址送到夏家府邸的,不可能错!”
“胡说!你送进去的是另一个地址!有人看见赎金被送出城了!保不准,是你私藏了赎金!”强盗头子奎里诺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
“说不定,你派去绑人的那些家伙私吞赎金跑了?”侏儒战战兢兢地猜测,可瞧瞧他那奸诈狡猾的嘴脸,就没人肯信他了。
奎里诺“啪”的将酒碗摔得粉碎,他恨不得把刀塞进侏儒蓝侬喉咙里钩出实话。
“赎金被送出城了,只有绑人的那几个在城外,他们最有可能拿走赎金啊!”侏儒苦着破相的脸,又害怕,又委屈。
强盗头子奎里诺的脸色可怕极了。他掂量着那一小撮儿属下私吞赎金的可能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凶狠。
他起身踱了几步:“听听,这个侏儒说,他们私吞赎金跑路了!那几个混蛋抢个女人而已,到现在都没个影子,还真说不准!”他狐疑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一位强盗的脸。
“这个侏儒在搞鬼!他一定知道赎金在哪里!消息都是他传递的!”不知谁说了一句。
“挑拨离间!”一个大块头不愿意起内讧,反驳道,“这王八羔子瞧着,就不像能说实话的人!”
“该怎么处置这满口谎言的侏儒?要不是他屁颠屁颠地找上门来,我们此刻应该在‘黑寡妇’酒吧里狂欢呢!”
强盗头子奎里诺听出大块头话里的意思,他重新回到石桌前坐下,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活剥他!像蝴蝶展翅一样撕开他的皮!”站在石桌后面的一个酒糟鼻说。
说实话,他看到侏儒蓝侬又大又红的酒糟鼻就无法不厌恶,因为这仿佛是透过镜子看到自己。
“不如将这混蛋倒吊起来锯成两半!”一个大脑袋鼓眼珠长得像青蛙的强盗说。
“最好用犹大尖凳,看他还敢不敢满嘴跑马!”
“我们去把公爵那台碎头机偷来,把这坏东西的牙齿挤入牙槽,打碎他的颧骨,让他的眼珠子从眼窝里射出去!”大块头冷笑着望着侏儒蓝侬。
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侏儒蓝侬的袍子下流出来,尿骚味随即散开。
此时,断头台街肮脏的街口,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骑马的人。
他们钻进幽暗、狭窄的巷子,渐渐融入杂乱无章的破屋顶、东倒西歪的棚子和断壁残垣的背景中。
明澈坐在马背上,一尘不染的装束与肮脏不堪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阴着脸,目光寒风般凛冽。
十二岁的男孩杰里手里紧紧拽着马缰绳,小心翼翼地坐在马背上。
他既兴奋又害怕,一会儿兴高采烈地打量着自己胯下的坐骑,一会儿又紧张地望望街道两边黑魆魆的房屋。
当他们远远地望见一伙强盗时,强盗也发现了他们。强盗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有人竟敢自个儿送上门来,这是破天荒第一遭。
明澈的目光迅速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拿走赎金的果然在这里!”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强盗们的反应。所有强盗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在侏儒蓝侬身上。
强盗头子奎里诺勃然大怒,一脚猛得踹翻了侏儒蓝侬:“老狐狸!夸尔托!拿锯子把这张扯谎的嘴锯开!把赎金给我锯出来!”
听到这可怕的咆哮,侏儒蓝侬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还是先问问来送死的是何方神圣吧!”大块头疑惑地盯着出现在此地的明澈,说。
“你在教我如何做事吗?”强盗头子奎里诺怪声怪气地质问大块头。
大块头不吭声。
“说吧,你有何贵干?”强盗头子狐疑地望了望明澈,目光从男孩杰里身上掠过。
那孩子惊恐地盯着强盗头子脸上的暗红色刀疤。
“是你们去夏家抢人的?”明澈冷冰冰地问。
“你说呢?”强盗头子奎里诺不怀好意地冷笑着,根本不把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他贪婪的目光停留在明澈华贵的装束和他胯下的宝马上。
“我的人你也敢动!分明是活腻了!”寒霜迅速在明澈眉宇间凝结,他可怕的目光里透出一股杀气。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强盗头子奎里诺笑得眼泪流出来了。他忽然脸色一变,冲手下喝道,“宰了他!”
十几个强盗操起家伙“呼啦啦”地围住明澈,个个虎视眈眈。
明澈抽出宝剑,目光迅速扫过每个强盗。
强盗们叫嚣着一拥而上,一阵混乱地厮杀后,十几个强盗伤的伤,死的死,鬼哭狼嚎躺倒一片。
强盗头子奎里诺红了眼,勒令其他人退后,他必须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点颜色瞧瞧。
奎里诺舞动杀人无数的嗜血魔头刀,气势汹汹地逼近明澈。
明澈敏捷地一跃而起,奎里诺一刀落空,恼羞成怒,顺势砍向明澈的马。
奎里诺的刀还未触碰到马儿,眼前寒光一闪,他赶紧闪身躲避,一只耳朵带着热乎乎的血点子飞出去好远。
强盗头子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他暴脾气上来了,气势汹汹地再次挥刀砍向明澈,两个人厮杀在一起。
没多久,奎里诺的大刀“哐啷”一声落在地上,再看时,他断了一条胳膊。强盗们吃惊地瞪大眼睛,人人面露惧色。
“谁敢碰我的人,就是这个下场!”明澈拿出一块白色丝绸擦拭着宝剑上的鲜血。
“明人不做暗事,我乃王者城堡主人明澈,夏绿凝是我的未婚妻,往后谁敢动她一根儿头发,别怪我的剑不答应!”
“伤了我们老大,得拿命来偿还!兄弟们,给我上!”强盗大块头不答应了,一斧头猛然砍过来。
“住手!”伴随着一阵杂沓纷乱的脚步声,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忽然涌出来,包围了巷子里头的强盗和明澈。
侏儒蓝侬不知何时已割断绳索逃跑了。
克里斯托弗大主教骑着骡子出现在强盗窝里,男孩杰里跟在他身旁。
原来,男孩杰里见强盗们人多势众,快马加鞭跑去找克里斯托弗大主教。
在此之前,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恰恰接到夏念祖派儿子送过来的一份秘密包裹,包裹中的人皮令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心惊肉跳。
当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听完夏青染仔细地描述后,两个人同时想到一件事:劫持夏绿凝的强盗与制造人皮的幕后黑手有某种关联。
男孩杰里的到来简直是上帝的指示,克里斯托弗大主教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士兵来到断头台街。
“我知道殿下到此的原因,夏青染已经告知我了。但是你得把这伙无法无天的混蛋交给我,我有重要的事需要询问他们。”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和颜悦色地说。
“随您处置,我就不打扰了。”明澈抽身出来,告辞克里斯托弗大主教而去。
明澈不知不觉来到夏念祖府邸,此时天色已晚,他在围墙外徘徊良久,进退两难。
他想知道,夏绿凝这会儿在做什么,她会不会跟他一样如此彷徨不安?
想到夏绿凝眼泪汪汪地站在人群中的模样,明澈一阵心疼。他将马拴在墙外,敲了敲夏家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