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皇甫嵩三人快步走了上来。
“说,董氏全族,逃往了何处?”王凌心急之下,竟抢在皇甫嵩前问出了口。
董六脸色苦涩道:“早在两日前,坞中董氏族人,便已被公子安排混在前来领取米粮的流民中,分批送走。”
“有的回了陇西,有人去了汉中和益州,亦有去了上郡,天南地北,皆有。公子说,能活一个是一个。”
此话一出,王凌和皇甫延脸色纷纷大变。
皇甫嵩脸上仍旧看不出喜怒,忽问道:“恐怕你家公子另有图谋吧?”
闻言,董六震惊地看着皇甫嵩,随即苦笑道:“将军猜得不错,那些离开的董氏族人,不过是我家公子放出的诱饵。”
“什么?”王凌瞠目惊呼。
皇甫延亦一副见鬼神情,嘴惊得都圆了,结结巴巴道:“此子,此子好狠毒的心思,竟,竟然以族人为饵。”
“忒!”
董六吐了口血沫,神色不屑,嗤笑一声。
他低头温柔地看了眼抱在大腿上的女儿豆豆,又抬起头来,“我家公子说了,这些人皆是相国远亲,有些甚至已出五服,不过是见相国权倾朝野,便依附过来想要讨些好处的蛀虫罢了。”
“相国念在同族的情分之上收留了他们,如今他们既然享了相国所给予的这份泼天富贵,就必须要承受这份泼天富贵的反噬。”
“他虽以他们为饵,却也是为他们寻了条生路,总比待在郿坞为人杀了来得好。”
“他虽利用了这些人,却是问心无愧,仁至义尽。”
“好一个问心无愧。”皇甫嵩听了,那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色。
他戎马半生,见过太多心狠手辣之辈。
有些人为了活命,连妻儿父母都能亲下毒手。
似董虢这般手段,还远远谈不上狠辣。
真正让他吃惊的是,董虢这些手段背后的真实用意。
试想,若他们不是通过董六得知董氏族人已尽皆逃离,必然会派兵满关中搜寻。
届时,这些董虢提前安排,分散在四面八方的诱饵,便会吸引追兵的注意力,使得他们根本就无从判断出董虢所带领的董卓血亲之人的真实行踪。
这也是董虢利用这些董氏远亲的真实目的,为董氏核心族人的撤离提供掩护。
小小年纪便有这份思虑,这份远见,当真是不凡,非寻常人能及。
皇甫嵩想想便心惊不已。
“如此说来,煽动百姓冲入郿坞劫掠,也是你家公子的安排,为的是金蝉脱壳,趁乱带着亲人逃离。”王凌一脸惊色。
董六给了王凌一个你很聪明的眼神。
“那火也是他放的?”皇甫延傻乎乎问道。
董六瞥了他一眼,又看看蹙眉沉思的皇甫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懒得理会。
“董六,你是何意?你敢藐视于我?”皇甫延不乐意了。
但被皇甫嵩一瞪,瞬间蔫了。
“你家公子去了何处。”皇甫嵩又问。
顷刻间,被皇甫嵩三人忽略在身后的项翀垂着的双手,猛地攥了起来,十指因用力而泛白。
董六沉吟不答,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公子说,这天下十三州已无董氏立足之地,因此,他带着女君和老夫人等血亲,北上去了上郡。”
“说是如今也只有混乱的边疆能让董氏立足,若是有祸事,亦能及时遁入塞北避祸。”
“那你为何不跟着走?”
皇甫嵩心下一动,那目光如炬的双眸死死盯着董六,仿佛要将他看穿。
董六直视皇甫嵩,坦然道:“你们来得太快,公子亦低估了流民的冲击力,只得是仓促从坞中逃离。”
“当时我妻儿尚未来到,我只得留下,待我寻到妻儿,已无逃离之机。”
话罢,皇甫嵩仍凝视董六。
董六亦神色坦然与之对视。
良久,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皇甫延,伸手道:“舆图!”
皇甫延楞了下,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舆图,递到皇甫嵩手中。
展开舆图,皇甫嵩目光顿时变得锐利无比,视线在关中各县上来回审视。
足足看了近一刻钟,这才收起舆图。
他看向一脸淡然的董六,忽然咧嘴笑了。
“你说谎!你家公子去的,并非是上郡!”
“……”
登时,董六与项翀,脸色齐齐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