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大怒,上前一把揪起老族长的衣领,却感觉像拎着一副骷髅,除了轻飘飘的没什么感觉。管家和小翻译见状都赶紧上去劝阻。佐藤这才松开手,就看老族长的摇椅前后摇晃了几下才慢慢停住
。就见管家突然间瞪大了双眼,双手不住地摸着老族长的胸膛,一脸的惊慌失措,“老族长,老族长!”管家叫唤了一阵子,然后抬起头用悲伤的眼睛看着小翻译,“老族长走了。”
就见一抹血迹顺着老族长的嘴角缓缓淌下,他的面容却依旧安详,就像睡着了一般。
“混蛋!”佐藤生气地举起了枪,冲着老族长的遗体就要开火。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进来报告说池田少佐让他马上回去。佐藤这才收起枪,恨恨地走了。
院子里的老梧桐树下,老族长的摇椅依旧缓缓地摇晃着。
玲珑带着各房夫人们急匆匆地往外赶,刚到二道门就被司徒北拦住了,“各位婶婶留步。大伯的事情日本人自会请老族长出面主持,各位婶婶少安毋躁。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各位婶婶节哀顺变。”
“司徒北,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让开!”一贯温顺的四姨太此时也动了肝火冲司徒北吼道。
司徒北瞟了她一眼,转向玲珑:“别怪我没提醒各位,现在大伯的遗体还在日本人手里。如果不按日本人的话做,只怕大伯想要入土为安都难。”
“说吧,什么条件?”玲珑低沉着嗓音问道。
“还是九姨娘识时务,池田少佐开出的交换条件就是《八仙进寿图》。我只是来传个话。”
“呸,狗腿子!”三姨娘一旁吐着唾沫道。
玲珑镇定地答道:“好,这个条件我接受。要是没别的事,请离开这里。”
司徒北呵呵一笑,他抬头看着司徒府邸的高墙,“以后谁是这里的主人还不一定呢。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几位夫人都气极了。
正在这时,远方传来了丧钟声,声音真真切切。
“这是怎么回事?”各位夫人面面相觑,要说老爷的事情她们也才刚得到消息。管家见状赶忙跑出去察看,不多时便跑了回来,喘着气报告说:“是老族长。他老人家仙逝了。”
司徒府上下都换了孝服,既为老爷也为老族长。老族长高寿仙逝,死得有尊严,也算死得其所。只是老爷的遗体现在还被日本人扣着,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他接回来才是。
玲珑一口气跑到后院的柳树下动手挖了起来,她小心地打开那一层层的包裹露出那个当年她爹留给她的小玩意儿。当年杜虎给她这把枪让她以备不时之需,多年来她把它当瘟疫避之唯恐不及,于是悄悄埋在了树下。没曾想,今时今日竟然真的要派上用场。玲珑收好枪直奔老爷的书房,从一口大红木箱子里拿出一只长盒取出那幅绣品。七姨太一撩门帘走了进来。
“这就是《八仙进寿图》?”七姨太望着展开的绣品问道。
玲珑用手抚着绣面答道:“是仿品。早年老爷在宫里见了真品十分喜爱,回来后就凭着记忆描画了图像,制作了这件绣品。”
七姨太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倒也有些印象。只是,你打算用这个去换老爷?”
“也不知道这日本人看不看得出来。不管了,无论如何我都得把老爷带回来。”玲珑说着麻利地将绣品装回盒子里。
七姨太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老爷不在了,你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我知道有你在,这个家就不会散。而且,我相信小雪也不会放着父老乡亲们不管,她一定会打回来的。”
七姨太说着一把抢过盒子,“我去把老爷接回来。”说着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朝着玲珑的腰间轻轻捂了一下,“别轻易就想着拼命。咱们得留着命看着小日本儿滚蛋!”
司徒庆房中,司徒南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爹、娘,老二回来了。”说罢走到墙角打个哈欠蹲了下来。司徒北跟着走进屋子。
二爷瞥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使劲抽了两口。
刘氏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一拍大腿站起来指着司徒北就骂道:“都只当你哥不争气,千防万防没想到到头来作孽的会是你!”
“娘,别说得那么难听!哥怎么就不争气了?我怎么就作孽了?”司徒北硬生生地把话回了过去。
“还顶嘴?你大伯的死,老族长的死跟你没关系?”刘氏想骂但看司徒北这架势又怕骂重了,左右拿捏不好语气。
“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给咱家争口气。这么多年了,咱家过的什么日子,都姓司徒,凭什么咱们要矮他们一头!连几个姨娘一个个都鼻孔朝上看人。况且,本来他们生不出儿子,这家业就该是咱们的,还故意撒谎,撒了二十多年!我就是气不过!”
“你还有理了!”一直闷不作声的司徒庆将烟杆使劲摔在桌角上,“气不过?气不过就投靠日本人啊,就当汉奸啊?”
“我怎么就当汉奸了?我只不过想借助他们的势力讨回公道。”司徒北依然强道。
“你还没当汉奸?”二爷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司徒北面前,“现在全族人,全扬城父老家家都知道我生了个出卖祖宗,害死大伯和族长的逆子!你不是汉奸?你不是汉奸?”司徒庆说到气处拿着烟杆照着司徒北身上就是一顿狂抽。
刘氏见儿子也不躲也不逃赶紧上前去抢烟杆,“有话好好说,这儿子不也是为了咱们家。别给打出好歹了。好歹都是你儿子!”刘氏也急了,发狠真就抢下了烟杆。
这司徒庆怕老婆怕了半辈子,可这回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他一抡胳膊把刘氏甩到一旁,骂道:“什么样的婆娘养出什么样的娃,儿子这样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教的。一天就知道比,就知道钱。我没出息,我没种,你可以不跟我啊!不跟我也就养不出这样的混账东西。我宁可低三下四一辈子,也不愿让人家戳脊梁骨。那可是掘祖坟的罪孽啊,我一辈子都没脸做人了!”
他说着说着蹲在地上抱起头大哭了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倒让一旁的刘氏和两个儿子傻了眼,一时无所适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