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问全身一震,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屋子里一片昏暗,周问看了看时间,刚过凌晨三点。汗珠顺着她披散的头发,一路落在枕头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这样的梦魇就一直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那段她拼命想要遗忘的记忆反而越来越清晰。
那段无人在乎的、逞强的、叛逆的、痛苦的时光,她一辈子都不愿再回忆了。
她在黑暗中,自嘲地笑了。
那件事的后续显而易见。当她悠悠醒转,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诊断是病毒性心肌炎,她到现在还记得,班主任老师看着她时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短短一周之后,她就收到青苗中学要将她开除学籍的消息。虽然老师、家长和她都心知肚明,开除学籍不过是学校不愿留着这个烫手山芋的极端举措,却也都默许了。
事实上,是周问本人第一个缴械投降,因为她实在接受不了,在每一次步入教室的时候,看见同学们那带着怜悯的目光。自从她从医院出来重新见到同学们,就发现每一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好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这种精神压力对周问而言,比被开除学籍带来的精神打击更大。
所以,她拒绝了母亲和舅舅舅妈还想垂死挣扎的行动,默默地填写那张学籍异动的表格。她试图用这种方式,逃离这段令人心堵的回忆。
然而——她站起身,按亮灯光,将自己暴露在光明之下——有一些记忆,不是想遗忘就能够遗忘的。
她被困住了。
除夕在一片喜庆的气氛里自然而然地到来。除夕的一大早,周问就被闯进她房间里的谭枫叫醒了。他已经穿上了新买的衣服,头发也整齐地梳理过,看上去像个小大人。
“姐姐,一会儿你陪我上街去吧!今天街上肯定很热闹,我想出去玩!”
“你爸爸妈妈答应了吗?”周问一针见血地问。
“他们……他们答不答应都没关系!”谭枫努力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底气一些。
周问忍不住笑了:“那我可不敢带你出去。万一你爸妈知道我偷偷带你出去玩,我就完蛋了。”
“那……那我去跟爸爸说一声……”
这小子,还挺聪明,舅舅明显比舅妈更好说话。周问目送孩子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笑着将门关上,从衣柜里选出一身她最喜欢的衣服。
过新年,还是漂亮点好。
“姐姐!爸爸答应了!”
门外传来谭枫欣喜的喊叫声。周问对着桌子上面的圆镜打量着自己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推门而出。
“那,我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