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从王保保身旁拿起一个鱼竿,动作娴熟地开始摆弄起来。
他先是不紧不慢地调好浮漂,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此刻世界上就只剩这一件事儿了,眼神紧紧盯着浮漂,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技巧。
调完浮漂后,他又仔细地穿好鱼饵,随后,只见他猛地甩杆,那鱼竿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鱼饵“嗖”地一下落入水中,溅起一小圈水花。
一套动作下来,显得格外娴熟,一看就是个老手。
朱元璋这才再次开口道,他的眼神望向远处,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有痛苦,有感慨,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坚定。
他缓缓说道:“当年咱饿的没口吃的时候,咱也会在河里钓鱼拿来吃填饱肚子。
“那时候,大家伙儿都没地了,只能都到河里抓鱼吃。”
“一开始河里的鱼还不少,可到后来,人越来越多,连小鱼小虾都被吃光了呀啊。”
“没了鱼,大家就只能去啃树皮,吃草根了。”
说到这儿,朱元璋微微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仿佛那股子饥饿的痛苦又重新涌上心头,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继续道:
“可到最后,连树皮草根都被吃光了,又能咋整呢?大伙实在没办法,只能吃那观音土来填肚子啊。”
“那观音土吃下去,肚子撑的跟小山一样,可根本不顶饿呀,最后好多人都是活活撑死的。”
“更有甚者,都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那场面,那真的是惨不忍睹啊。”
朱元璋说着,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泪光,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忍了回去,他暗暗攥紧了拳头。
王保保没有插话,一直静静地听朱元璋说完,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头微微皱着,眼中透着一丝惊讶与疑惑。
待朱元璋讲完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也略有耳闻,不过你说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这天下这么大,大多数人都能吃饱穿暖不是吗?”
“我就不信,真如你所言,到处都是这般凄惨景象。”
王保保心里其实也在琢磨着,这朱元璋不会是故意夸大其词,就为了来劝降我吧?
听到王保保这么说,朱元璋瞬间就火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凳子都被带得往后倒了下去,“哐当”一声响。
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眼睛因充血都变成红色的了,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
他挥舞着双手,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你他娘放屁,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咱怎么会跟着起义军造反?郭子兴、陈友谅、刘福通、徐寿辉、陈友谅、明玉珍他们,难道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吗?”
“谁他娘的吃饱穿暖了还干着这掉脑袋的事?”
朱元璋一边骂着,一边在原地来回踱步,脚步重重地跺在地上,那架势,真的是怒不可遏。
朱元璋越说越气,继续吼道:“咱爹娘当年为了口吃的,把咱的亲姐姐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就只为了换来两袋粟米啊。
可到后来呢,咱爹娘兄弟都是活活饿死的,死的时候连副棺材都买不起呀。
最后还是徐达给咱了张草席裹着咱爹娘当棺材,可草席是有了,他娘的咱家没地啊,早早的就被那狗日的贪官豪绅把咱家的地给便宜买走了。
咱爹娘连个下葬的地方都没有,最后还是汤和他爹在他家地找了一块地方给咱爹娘下了葬。你说这样的朝廷,不造反能活的下去吗?”
朱元璋说到这儿,已是泪流满面,他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脸,可那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里满是对过去苦难的愤恨和对如今来之不易的江山的珍视。
旁边的徐达和李善长听着朱元璋诉说着这些过往,也早已眼眶湿润。
徐达更是忍不住了,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眼睛通红通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善长则是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低下了头,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心中暗自感慨:
“这天下苍生之苦,果真是触目惊心呐,也难怪陛下一心想要治理好这江山。”
王保保呆愣在原地,他真没想到朱元璋有着这样的过往,他只知道朱元璋就是个泥腿子,当过和尚,后来才参加义军的,可没想到朱元璋小时候竟有如此悲惨的经历。
他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嘴巴微微张着,半天合不拢,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这……这朱元璋竟然吃过这么多苦,遭受过如此多的磨难,难道这天下真如他所言,百姓过得如此凄惨?”
王保保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对朱元璋的看法,也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些许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