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万物凋敝,寒意笼罩在大地上。
旷野处处枯枝败叶,小风吹起,卷起满目尘土。
太阳落山前,阳光总喜欢将人的影子拉长,再拉长,好像这影子拉长了人们就察觉不到那丝将要入冬的冷意。
这是再普通没有的一个下午,也是兖州王辖下的一个普通村庄。
村庄内住着不下两百口人,约有五六十户人家。
依着旧时的规矩,这村子那么多口子人,大部分是同族、同姓。
通往村子只有一条大路,这条大路贯穿南北,路的尽头是村民们耕种的土地。
此时,田里尽是荒芜,唯有寸长的麦苗从远处看,能看出青色来……
一行零散的队伍就是从这田间地头往村子方向行走,有的三五成堆缀在最后,有的你追我赶在中间打打闹闹,而队伍最前面是辆驴车,小毛驴垂着个脑袋,不紧不慢地沿着大道走着,年轻人们懒得继续走,纷纷跳上驴车嬉闹……
这是一条送葬的队伍,确切地说是一条送葬回来的队伍。
缀在最后的男人脱了最外面的白色孝衣,摘了头顶的孝巾,他年约四十,白色的孝衣下是一身青灰色短打。脚下趿拉着布鞋,被他又重新穿好,身边跟着族里负责丧葬事宜的老人。
那老人六十岁左右,满脸风霜,腰间缀着烟袋,此时他正伸手去解。
他一边装填烟丝,一边对身边的男人说:“你娘是真疼你!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偏就她葬礼的这几天暖和,人畜都不受罪。”、
老人咬着烟嘴吸了吸试试紧密程度,男人却苦笑着看了他一眼。
点燃了烟锅里的烟丝,那老人看到那双眼睛叹息一声,“听说你家那个闺女醒了?”
“劳您老挂念了,她是醒了,就是还不认人。”
“这孩子到底是比老人家底子厚,生了一样的病,一个一命呜呼,一个还能醒来。”老人家叹息一声。
男人也不多话,二人随着大部队一行回了村子。
村子名叫骆家庄,举村皆得一个骆姓。除了办葬礼的这家,这家人姓萧,祖上是因兵祸逃难来此地的。
彼时是年约五十的老两口带着俩儿子一个女儿,一路上风餐露宿,刚到骆家庄这个地界,全家就一病不起。骆家庄一名鳏居的老铁匠发了善心收留了这一家五口,但遗憾的是俩儿子中的一个去了。
收殓了儿子的尸骨,老两口也没忘这救命大恩,得知鳏居的铁匠没有儿子送终,便要唯一的儿子改了姓氏做老铁匠的儿子。
老铁匠本就是发善心,哪愿意白要人家一个儿子,连连推辞不过,他便道:“……若不然就让你这小女儿改了姓吧!”
问了小女儿,她可怜巴巴看着爹娘,“爹娘不要我了?”
“怎么会?”那老铁匠忙忙安抚,“以后咱们还如现在这般住在一起,你跟你爹娘住一个屋子,只不过要改了姓,以后招赘个女婿也就罢了。至于你哥哥,若是不嫌弃便拜我做师父,跟我学门手艺如何?”
如此安排再好也没有了!
一家人不用分开,儿子还能学个手艺有个前程,老两口对铁匠更加感激不已,日后相处便称呼一句“老哥哥”。
此后数十年过去,那铁匠早不知死去多时,那对有恩必报的夫妻也已作古,就连跟着老铁匠学艺的男孩儿也没入黄土,如今,他的妻子也同他睡进一个墓穴里……
一场葬礼要数日,守灵、祭拜、哭喊,种种事项办下来不分昼夜。
等葬礼结束后,所有人都筋疲力竭。
回到自家正该是好好吃一顿,且要再宴请一遍在葬礼中帮忙的各家长者与小子们。
院子里摆了三桌,席上有男有女,萧明泉作为一家之主带着三个儿子坐在席间用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端着饭碗来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