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着老牛把面粉拉回到家时,天已经很黑了,尽管牛永禄一路都在生那逆子的气,但他也意识到确实很晚了,隐隐感到自责。
自己只记得被牛保根一家客气地请回窑听收音机时,天还没黑,至少还有一阵子才黑,没想这一听就到这光景了。
快到家门口时,这逆子还提前一拍屁股走了。
“你急的干啥去?”
“扛面,扛面......”
牛永禄紧说慢说,牛有铁就一瞬间溜没了影。
他气的只好扛一袋面先下到坡下,来到大门口顺手推了推。
“嗯?门?谁把门关了?”
牛永禄愣了一下,这逆子不是刚走嘛!这么快就……他不知道后面还有他老子?嗯?牛永禄一瞬间还有些呆。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是这逆子干的,大声嚷道:“牛有铁你好端端关门干啥?你快来给我开门。”
无力地吼了几声,不见人来开,他于是又喊赵菊兰,“菊兰,赵菊兰,达回来了,你来开一下门。”
他声音一贯的柔和。
但赵菊兰不应声,他控制不住地怒了起来,就又喊小的,“大庆,爷回了——快来,开——开!”
可话还没喊完,门就突然哐啷了一声,旋即就是一通恨恨的嚷骂,“你还知道回来呀你,我把你驴日下的,你这么晚了你干啥去了,你把人急死了你!”
原来是母亲……牛永禄立刻止住声,放下面袋子赔笑,“妈,瞧您激动的,我才磨完面不是?我跟您说过......”
“你说啥说,我不知道你磨面去了,有铁都跟我说了,你还造谎骗我,这么晚了你还不知道……”
说着说着,拐棍就从门缝伸出来敲打在牛永禄肩膀上,背上,脖子上,雨点一样……尽管来势汹汹,但牛永禄感觉一点也不疼,甚至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这却让他更加心疼,母亲都一大把年纪了......
小时候被这样抽,那时是真的又气又恨,但现在是满满的心疼和珍惜,母亲再支棱不了几年——就再也没有母亲了。
“你是不是熊到人家听收音机去了?你把人急死了!你都这么大人了你还……”
“我就听了一会,妈,我保证下次,下次就不听了,再也不听收音机了。”
“奶,您在这儿干啥呀?谁让您跑出来的,快回窑里坐着去。”这时,赵菊兰突兀地走了过来,还大声地训斥。
回头她又喊牛有铁,“你还瓷愣着干啥,快去扛面袋子呀,达都出去一天了,现在连晚饭都没吃,肚子肯定饿坏了。”
“饿......他驴日下的知道饿早就回来了。”贺明芳又嚷一句。
“奶,您说啥说,快回窑去,待会扛袋子过来把您撞到了咋办?”
说着,就拉着牛永禄往厨窑走,“达,锅里还有早上的兔肉疙瘩,我刚给您热好了,您快去趁热吃了吧。”
……演的,演的,全都在演!太假了!
牛永禄一瞬间哭笑不得,却连怒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达,您干啥?快走啊。”赵菊兰又拉了一下,牛永禄这才跟了过去。
同时又给弄的不好意思起来,“哎呀,这,这......哎呀!”
“大庆,快带你爷回去吃,饭都在锅里放着。”
说完,加快脚步往坡头上走去。
牛有铁在坡头等着,看赵菊兰上来了,他笑着问:“达没再生气吧?”
“生啥气?心里欢快的很。”赵菊兰笑着道:“我刚刚一说兔肉疙瘩,我看他眼睛都亮了,急急忙忙跟他孙子跑回窑去了。”
“没事就好。”
牛有铁松了口气,虽然只是个玩笑,但不宜开太大,毕竟父亲老了,他都六十多了。
“我估计他肯定是在听收音机,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对了,前些日子刘支书家买了新电视,他就整整一晚上都没回来,差点没把人急死!”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