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夜瘴的强大压迫感，叫远处的白色光带慢慢卷起，坳陷处，那个黑色的光斑逐渐变小，就像一坨苍蝇屎。

及近，苍蝇屎变成了没有翅膀的苍蝇。

风寒雪冷。

没有翅膀的苍蝇继续变大，像冻死的黑鹰，似缩成一团的黑色野狗，或者是被积雪覆盖了大半的坟墓。

这其实是一个拱起的人的脊背，头和双腿扎在雪地里，只留下弯曲的腰和一个肥硕的屁股。

烈风卷起漫天雪粒在身边肆虐，破烂不堪的麻布单衣哽噎到啼血。

他似乎浑然不觉，肆无忌惮地打着鼾。

黑白交迭的空间除了冷还有静，那种跨过了生死边缘的静。

这种静被继续放大，并在及近爆炸的瞬间被打碎。

一阵马蹄声迅速逼近，一前两后三匹健马在雪地上蹚起一道乳白色的烟尘，如同一条贴地而来的白色巨龙，转眼间，已经与那个扎在雪地里的人体近在咫尺。

健马没有继续逼近，骑在最前面马背上的人被后面赶上来的人从马背上扑落下来，随后，另一个人也跳下马背，三个人在没膝的积雪里翻滚。

扎在雪地里的人动了动，拱起的脊背缓缓落下，整个人趴在了雪地里。

前面的三个人还在撕打，斜披在身上的羊皮和脚上那厚重的白色毡靴使得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三个奇形怪状的雪球。

距离近了，可以听到羊皮被撕裂的声音，忽然，一个纤细而近乎绝望的声音传来，前面那个身材娇小的人身上的羊皮被整个撕扯下来，露出了里面一件贴身的火红色短衣。

“是女人？”

趴在雪地上的人猛然一震。

慢慢爬起来，他走向三个人。

女子已经被按在了地上，一口短刀正沿着她红色的肚兜边缘向上推进，大概是在寻找那条绕过粉颈的飘带。

女子长长的睫毛抖动着，被罩在羊皮帽子下面那嫩藕般的皮肤因紧张把精致的五官也牵扯得略略扭曲起来。

一阵瑟然的凛风悄然从身后刮来。

骑在女子身上的人倏忽间一抖，在数秒的抽搐之后整个人倒在了雪地上。又是数秒之后，他流出的血迅速凝结，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流到雪地上。

站在二人身边的男人就像是见到了鬼，沉重的毡靴在他急速的倒退中脱离了双脚。

“你……”声音尚未落地，身子一晃，嘴角溢出一条细细的血柱，在他倒地的瞬间血柱变成了红色的冰凌。

雪地沉寂下来。

这种沉寂并未维持多久，便被那女子的声音打破。

“站住！”

那人停下来，却并不回头。

“姑娘，寻衅者已死，本人也不想去见国主做什么英雄，求放过。”说着，便打算继续走开。

女子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捡起那条被撕裂的羊皮披在身上，再用一条宽宽的兽皮带拢紧。

“哗啦”一声，女子踢断了斜插在其中一个男子身上的一根只有婴儿小臂粗细的，冰柱一样的东西。随后，故意放慢脚步走到了那人的身后。

“此处距离小女子居住地尚远，求英雄相随。”

女子的语气与其说是相求倒不如说是命令。

那人依旧不回头，却可以听到来自他口中的轻轻叹息。

“既如此，还请姑娘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