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屎没想到自己只是喝多了去上个茅房,都能撞到这档子事,原先自己听到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老鼠,可现在一听酒坛砸碎的声音,他觉得不对劲了。
他被这声巨响激得浑身一震,昏沉麻木的脑袋也变得灵光了起来,他眼神渐渐聚焦,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他看清了!东边墙根下和墙上有四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坏了!家里遭贼了!他第一时间这样想到。
他马上大声吼道:“有贼人!捉贼啊!”
他的声音大得好像要把月亮都震下来,余音在整个宅院内回荡,四周的房间立时亮起火光,一阵脚步声正从不远处传来,是黄府管家带着几名下人,提着点着烛火的纸灯笼匆匆而来。
原本还蹑手蹑脚的王嘉胤,吴廷贵,杨六,不沾泥都被这声大喊,吓得浑身一哆嗦,还是王嘉胤率先回过神来,他朝另外三人喊道:“不好!快走!”声音里满是焦急。
王嘉胤和不沾泥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助跑起跳,瞬时腾地而起,手抓住了院壁的边缘。
“快拉我一把。”王嘉胤和不沾泥同时说道。
墙上的吴廷贵,杨六连忙伸出手将二人拉了上来,然后四人一齐跳下院墙,遁走了。
只留下暴跳如雷的黄狗屎,和一群面面相觑的黄府下人。
第二天王嘉胤四人就听人说,村里黄狗屎家遭了贼,粮食不见了十几袋,酒也被砸坏了一坛,四人相视一笑,可又觉着有点可惜,哎,要是不贪那坛酒就好了,不然下次还能去打打秋风。
“都怪你!”吴廷贵一巴掌扫过不沾泥额头,恨恨的骂道。
不沾泥哭丧着脸,耸立个脑袋,脸上也很是懊恼:“是,都怪我。”
王嘉胤插话道:“好了,木已成舟,都过去了,这事就算了。”
“咦,王老大,你瞧,那不是小张子吗?”杨六指着正从不远处低垂着脑袋,脚步虚浮,正走过来的一男子叫道。
王嘉胤顺着杨六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叫张立位,是王嘉胤喜欢的姑娘的弟弟。
王嘉胤瞧着他面黄肌瘦的样子,心思一动,迎了上去朝张立位叫道:“小张子!”
张立位听到声音,缓缓的抬起了头,见是王嘉胤,嘴唇无力的动了动:“王大哥。”
王嘉胤一瞧就知道张立位饿久了,话都不肯多说一个字,他捂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小张子你跟我来。”
张立位不明所以跟在王嘉胤身后,去了王嘉胤家中,王嘉胤让他在院内稍待,进了屋后,不久便提着一袋高粱米走了出来。
“来,小张子你拿着这袋米回去,顺便告诉你姐姐改天我登门拜访。”王嘉胤的声音里有得意,也有自豪,还有一丝爱慕和思念。
张立位没想到王嘉胤居然给了自己一大袋米!要知道现在家家户户都没余粮了啊,他家现在也快断炊了。
他眼睛瞪到最大,一脸惊愕与不敢置信,吞吞吐吐道:“王大哥...这...都...是给我的?”
王嘉胤微微颔首,将米袋递了过去:“回去记得告诉你姐姐一声,说我还念着她呢。”
张立位颤抖着接过米袋,很是感激的说道:“王大哥...谢谢,我先前对不住了...一直反对你和我姐姐...”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提它作甚,好了,你回去吧,早些将米煮了也能饱餐一顿。”王嘉胤大度的摆了摆手。
王嘉胤喜欢张立位姐姐这事,镇上很多人都知道,可张家人认为王嘉胤配不上自家姑娘,尤其是张立位反对,可现在王嘉胤雪中送炭,怎能不让张立位羞愧?
哈哈哈哈,但现在的羞愧是真的,日后的背刺也是真的,人还真是瞬息万变。
第二天王嘉胤去了张家,受到了隆重的欢迎,张家父母话里话外都在称赞王嘉胤,说他踏实肯干,勤劳朴实,连之前对自己不假慈色的小娘子也对自己媚眼波波。
两天后王嘉胤娶了张家女儿,由于正是荒年,婚事十分简单,也就两家人聚在一起,请一些亲戚朋友摆了两桌,就吃了两锅白米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少张嘴,张家夫妇才这么急着把自己女儿嫁出去。
由于王嘉胤为人仗义,接下来几天他又接济了不少人家,他没有理会妻子哀怨的眼神和反对,妇道人家哪知我胸中大志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存着粮的米缸却渐渐见底了,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转机来了。
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人还是需要时机的,时机到来的时候一定要紧紧抓住!而王嘉胤就抓住了!
这天县里来人和里长黄雄,在村头一处空地上,对着鹄面鸠形的百姓们大声吆喝着催缴税粮,还大度的表示朝廷体量大家的难处,也就交个往常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了。
轰!这个消息就像一道惊雷在本就死气沉沉的湖中炸裂,震得湖水波涛翻涌,动荡不息。
现在遭了灾,吃都吃不饱,哪还有粮食交粮?这不是把他们往死里逼?
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他佝偻着身子,对县里来的官兵和里长黄雄连连躬身,哀求道:“如今遭了旱灾,田地都遭了荒,吃都吃不饱,哪还有粮食,请几位大老爷体谅体谅,明年,明年收成好了一定补上。”
“补上?我容你补!朝廷不容我补!”那县里来的人不怀好意的瞥了他一眼,鼻子喘了口粗气,大声喝道。
此人名为孙投,乃是县令黄成的女婿,和黄狗屎也是亲戚。
把老者被他这一喝,握着拐杖的手一阵抖,脚步踉跄的往后退,只见这位老人家捂着胸口,气得几根雪白的胡须乱颤。
他用手指着孙投和黄雄,既无奈又悲愤的说道:“你们...你们怎地如此不讲道理,我们连活路都没了,还要我们交粮!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人性!”
孙投轻蔑一笑,叉着腰高声道:“在这清水地界,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公道天理!行了,你们也不用再说了,交粮!没二话!”
老者被气得身体摇晃了几下,眼睛一黑,倒在了地上。
“王老!”
“王叔!”
村民们赶紧围了过来,一人用愤怒的眼光投向孙投和黄雄,咬牙怒声质问:“这粮是一定要交吗?缓缓成不成?”
不是王嘉胤又是谁?刚才他见村民都往这边走,叫上了吴廷贵,杨六,不沾泥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却撞上了这一幕。
他心中已是气极,娘的,人都快饿死了,还在催交公粮,朝廷还有没有念着我们这些水深火热的百姓?紫禁城里的陛下吃着穿着锦衣玉食,抱着国色天香的如花美人,还记得我们吗?
这帮贪官污吏是把他们往死里逼啊,最近王嘉胤心里总是响起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吴广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王嘉胤带头,吴廷贵,杨六,不沾泥立时跟上,纷纷挥舞着拳头质问,老实巴交的村民们也都用愤恨的目光看着孙投和黄雄。
这时一下巴有着大痣的矮胖子走到村民面前,只见他仰起下巴,高高在上的嘲讽道:“哼,你们这群穷鬼,连税粮都交不起,真是一群废物,活该饿死!”
然后他转身朝孙投和黄雄笑道:“既然是朝廷的政令,我黄发财一定第一个带头交粮!”
对没错,此人正是黄狗屎,本名黄发财,现在他站出来给孙投和黄雄撑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