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二件事,对于秦国来说则是一件喜事。
赢楼在麒麟殿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正式宣布纳红温玉和韩念儿为妃。
册封红温玉为“八子”,韩念儿为“夫人”。
并且在冠礼结束之后举行王婚典礼。
而这也是继华阳之后,秦王时隔多年第一次纳妃。
虽然朝堂上,陇关士族的官员们各个都黑着脸。
但其余臣子却是截然相反。
毕竟,秦王纳妃这个讯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而另一边。
金蝉虽然提前告诉了小洛阳这件事,但当日坐在龙椅上的赢楼还是不免偷偷向下望去几眼。
但出乎意料的是,小洛阳无论是表情还是神态,均和往日一样,没有半分的情绪上的波动。
不过在下朝回到府宅后,堂前燕这不长眼的家伙,偏偏当着金蝉的面,贱兮兮的问了小洛阳一句:“是否羡慕?”
谁知,小丫头只说了一句:“大哥哥是大哥哥,大王是大王,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时间过的很快。
明日便是金蝉随着蒙武、蒙毅、蒙恬三父子,出发函谷,然后进入韩国腹地,兵出直取洛阳城的日子。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
金蝉也没想到,吕不为竟然在出发的前一夜,亲自叩响了自己府宅的大门。
“金将军齐国一别多日未见,老夫带了两壶好酒,可否进来与您一叙?”
门外,吕不为左手盘一对黑白玉石做成的棋子,右手拎着两壶美酒。
独自一人,身边连一个随从都未带来。
“国相,请!”
金蝉打开宅门,没问缘由,便朝着吕不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哈哈,将军果然气度不凡,就算老夫如今成了大秦朝堂上人人非议的对象,将军依旧毫不嫌弃。”
吕不为爽朗的笑声如往常一样。
这个时候,其余人都已经睡了。
整个金府,也只有几处微弱的烛光。
两人在来到主堂后,金蝉便命吴管家去将吕不为带来的两壶酒温一温。
“国相,今夜突然来访,你意为何事?”
虽然聪明人之间无需那番巧言舌辩。
但金蝉也不清楚,自己回咸阳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为何吕不为偏偏会挑今夜来访。
“与将军共谋大业!”
一如既往,吕不为悠闲的盘着手中的珠子,但一开口便是直奔主题。
“哈哈,共谋大业,国相这话似乎应该说给大王去听,而不是我。”
白色的长衫,被门堂的夜风吹起,金蝉食指轻敲了三下木桌。
看似在笑,却杀意升腾。
为这寒夜,又添了几分刺骨。
“金将军,你若要杀老夫,恐怕不止有百次机会吧!”
吕不为站起身子,接过吴管家热好的的温酒,为金蝉先满上一爵后,才给自己斟上。
从函谷关开始,廉颇带兵压制关楼之下,再到齐国时两人沽河河畔畅谈。
金蝉若要杀了吕不为,能动手的机会绝不下百余次。
“老夫一生五十余载,去过的地方,普通人别说三代之家,恐怕五代、十代都走不完。”
“出生魏国,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算得上是富户之家,年少便去过富饶的楚国,见过乡绅、贵族的奢靡荒淫,也与北狄边塞、西域陲边,和饥餐生肉、渴饮鲜血的蛮人做过买卖。”
“青年时得识先王赢楚后,便入秦为官,如今,已是富可敌国。”
“中原七国商人,八成依附于我的天下钱庄;贩卖运粮,就连六国王室都脱不开我的天下粮仓;大秦百官,半数出自吕氏门下。”
听着吕不为侃侃而谈自己的一生的辉煌,桌边的金蝉淡饮温酒在心中思量。
“将军,你可知老夫明明已经位高权重、富比王侯,但为何如今却要走上一条绝路?”
突然。
只见吕不为停止了手上盘着的一黑一白两颗棋子,将其放在桌面,一手轻抚胡须,双眼直冲金蝉而去。
“你若现在收手,褪去朝服,自可安度晚年。”
放下手中的酒杯,金蝉回目望去。
“哈哈,老夫在八岁时想要的只是一支属于自己的商队,而十四岁拥有后便想成为那中原第一的富商,二十二岁虽说不是中原首富,但在我上面的也就寥寥四五,而这商贾之路的尽头,也只需时间便唾手可得。”
“二十三岁入秦为官后,我一眼便看中了那百官之首的相位,不过只需区区三年我便坐在了上面,并且创立了天下钱庄和天下粮仓,将仕途、商途都走到了顶点。”
吕不为的自信是与生俱来,只要去做,便要登顶高处。
就好似昭王和嬴楼一般,年幼还未掌权时便以一统中原为目标,并且坚定可以做到。
“大秦百官之首,中原第一富商,那国相接下来觊觎的可是那独一无二的王位?”
金蝉轻哼一声,气势毫不落于下风,而言语中的用词竟是“觊觎”二字。
“王位?将军你也太小瞧老夫了,若只是区区一张椅子,老夫并不稀罕。”
吕不为轻蔑的一笑,而后站起身子,双手背后走到堂门口处,抬头仰望天上的孤月。
夜风四乱,将几缕近日刚生出的银发吹乱。
“若不是王位,那国相看中的是什么?”金蝉问道。
“中原七国,一千多年,共计三百四二王,虽然无能、平庸者占多,但优秀之人也并不在少数,不过这些人,却无一能名垂千古,甚至无需百年之后还在位期间,赵国百姓就不知楚王为谁,秦国百姓也不知唐王是谁。”
“所以我吕不韦要一统中原,而后用我的治国手段,创一个万世不朽的大秦,彪炳史册、万古流芳!”
“而这王位,只是我施展抱负的开始。”
双臂张开,对天长啸,此刻的吕不为张狂到了极致。
“你要走的这条路或许能存在百年,但注定是一条绝路,我想你在沽河河边时,就应该已经清楚了。”
金蝉重新拿起桌上那已经放凉的酒杯,放在嘴边垂眸轻抿一口。
“将军,有些事情就似开弓的箭羽,回不了头的,就算明知射不中猎物,但心却依旧揣着期盼,不愿放下。”
吕不为说完,便转身拿起桌上摆着的那枚白色棋子,然后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话已至此,老夫便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吕不为最终还是走上了与嬴楼背道而驰的路,一条窥视王位的路。
此时此刻,金蝉虽是闭目不语,但心中却已起杀意。
而五指也已经放在了鱼腹的剑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