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庄客一听笑呵呵地应道:“是嘛?哈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说起来咱们巴州真是出人才哈,那个人肉锅儿匠你晓得不?当初真是闻名巴蜀,说起来也巧,就是这通江的悬臂山庄把他给灭了的。”
葛都监点点头:“晓得,晓得,看兄弟的口气是亲见过那恶鬼?”
庄客口若悬河:“哪个不是,哎,那个龟儿子,出了名的凶残!当初要不是我娃娃婆娘糟求吃喽!我才投的山庄,……呃,投的咱们大蜀义军!”
庄客嘴瓢,听得常明心惊胆颤,连忙打断道:“行了,职守期间,少说几句。”继而又对葛都监一抱拳:“抱歉,我等还有命在身,失陪。”
转身领着众人就走。
葛都监在身后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左骁卫昨晚那场赌局,你是不是也在啊?”
常明佯装镇定,停下脚步侧头颔首:“啊,是啊是啊。”
“好好,你们去吧……对了,周兄……遇到左骁卫,问问他欠我的三千贯何时还。”
常明僵笑两声,点点头囫囵应承:“放心,包在兄弟身上。”
话才出口便惊觉不对,低头一看自己的腰牌,分明写的是“蔡鹭”。
为时已晚,葛都监“唰”地拔出腰间佩刀,指着常明对身边的军士喊道:“这是个探子!”
没等葛都监说完,常明脚下生风,转眼已靠近面前,手中长枪正中他的肩膀,尖锐的枪头“啪”地一声扎穿了他的护甲。
葛都监仰头便睡。
身旁两个军士见状大惊,一边拔刀规避跟着常明扑过来的几个庄客攻击,一边往后遁逃:“夜袭!夜袭!有人夜袭!”
眼看周围各处立即有所动静,常明跨步举枪甩手而出,长枪如同离弦之箭,转瞬已经命中一个军士心窝。
“动手!”伴随常明的高喊,庄客们立即弩箭齐发,先是将近旁的义军士兵射成筛子,随即又对准周边高处哨塔一顿连射。
“放火!”
常明一脚踢翻旁边营帐前的篝火,引燃了营帐,带领众人将束在腰间的麻布解下,放入火药和石块包裹成球状,拿到火上点燃。
百来个小小的火球朝中军营地的高墙里飞了进去,不少落在营帐顶篷,立即燃起窜天火苗。
与此同时,但听前军营地中传来阵阵爆炸巨响,显然是攻城所用的火器被人点燃殉爆了,“噼噼啪啪”如同爆竹一般炸个不停,再看中军营帐也有一股大火腾空而起,与前军的大火隔空呼应,齐齐烧得越来越旺。
整个营地到处喊声不断,乱作一团,常明能清楚地听见身旁的后军营地里:“救火!快救火!”
“骁骑营负责卫戍大军粮草仓库!任何人等不得靠近!违者杀无赦!”
常明他们所在的周围驻扎了不少将士,此时看见这边起火,全都带着人马朝后军营地赶过来,却不料常明一边高喊,一边指挥众人就地手持劲弩挡在营地大门口,见人靠近就射,反而让那些带队的将领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敢轻易靠近。
庄客凑到常明身边问道:“庄主,火放好了,我等该撤了吧?”
常明眉头紧皱,前军中军后军三处,偏偏他们这里火势最小,半天还只是袅袅青烟,自己又被挡在大墙之外,看不清楚内里火势:“不行,好像没有彻底烧起来!我进去看看!”
他话毕抽出随身的红绦,系在长枪上,对准门楼投过去,随即拽住红绦脚下轻点墙壁,纵身翻过围墙,便看见营地当中有不少士兵正在提着水桶灭火。
“杀!”
常明急了,高喊一声提着长枪,拔出腰间佩刀快步冲了上去,一扎一砍转眼就放倒两个。
周围的义军将士连忙拿起手边兵器朝常明靠近过来,一时间足有十来人把他团团围住。
长枪环伺紧逼之下,常明丝毫不惧,挥舞长枪短刀呲牙裂目疯狂高喊着,在敌阵中左冲右突,然而即便有李方尧倾囊相授的身手,他也无法独自应付这么多人。偌大的营地此时并没有受到影响,远处还有不少军士都在忙着救火,根本没空管他。
一时间尚且难破重围,更何谈杀敌一二!常明缠斗不多时已经气息不稳,力有不逮:“兵器不堪,要是……有迅白缨就好了!”
“常明!”
在那纷乱的战场之上,有一个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在常明的耳畔响起。多少年来,每一次听见,他的心弦总会微微缠动,即便是再枯燥而漫长的等待,也总会因而令他甘之如饴,此时听来,更是令他心悸得想要流泪。
闻声望去,半空中有一只魁梧健硕的黑眚如同一片滚滚黑云飘来,人如其名,黑风常灵,而他的后背上,趴着一个手持迅白缨的妙龄女子,自然便是李云渃了。
两位熟人出乎意料地同时来到,让常明刚刚绽开的笑容立即就僵硬了几分。
但见李云渃临空丢出一个燃烧的黑色铁球,咕噜噜滚到围困常明的士兵脚边。
“伏火雷!”
轰隆一声巨响,在人群当中炸出了一个缺口。
常明被这一炸震得耳鸣阵不止,半天才缓回过神来。透过弥漫的烟雾,他看见原本包围他的那些义军士兵正被常灵追得四处乱跑,至于不远处的云渃已经打开营地大门,将外面的庄客放了进来。
呵呵,这丫头,从小就古灵精怪,此时正打仗呢,怎么还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