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台欲奏，为之奈何？”

祈福仪式结束后，杨道陵被邀请到了巡抚行辕，王老头等杨道陵坐下之后，便开口问道。

所谓“抚台”，便是正七品的巡按御史，一省之中权势唯一能与巡抚抗衡的官员。

巡按御史最擅长的就是参劾本地官员，而且几乎是每劾必中，朝廷一定会派人调查弹劾真伪，随后做出处置。

当然，巡按御史弹劾巡抚，与巡抚弹劾巡抚御史，还是后者成功率更高，毕竟巡抚本官乃是“都察院右某都御使”的衔头，比之同为风宪官的巡按品级地位还要高出一筹。

王老头其实就是想反过来也弹劾巡按，这里先问问杨仙童的意见。

“所涉何事？”杨道陵问道。

他猜测就是有关本次祈福仪式。

果然，王老头说道：“弹劾老夫耗费民力、滥用国财、迷信方士、大设斋醮。”

杨道陵默然，这次设斋醮一共也没花多少银子，征用的还都是酷爱盘剥百姓的衙门小吏，怎么就“耗费民力、滥用国财”了？这巡按御史真是闲着没事情干，什么都要掺和一脚。

王老头见杨道陵不说话，就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老夫上疏自辩一二便是。”

杨道陵闻言摇了摇头道：“数月前马大人刚论即此类事情，还是不要论辩为好。”

《世宗实录》：（嘉靖二年二月二十三日）时方面官被抚按论列者多有摭拾奏辩，御史马禄请行禁约，以重风纪。都察院议行各抚按备行各属，凡经参劾者俱听吏部查访覆奏，期合与论，毋辄诬议中伤，营求报复，违者参究罢斥。从之。

王老头经杨道陵一提醒，想起来好像是有此事——近年来各地巡按官弹劾地方官员，往往都会引起地方官同样上书抗辩，有时还会反过来扯到抚按头上。

朝廷为了加强巡按官权威，就不再允许地方官上书抗辩，一律等候调查。

现在他虽然也属于抚按官之列，却是不知巡抚被巡按弹劾能不能抗辩，毕竟朝廷行文也没有明说。

“那该怎么去做？”王老头虚心求教道。

“大人可知按部是否已经上奏？”杨道陵先问了一个有些遥远的问题。

“未曾，只是先有风言。”王老头回答道。

杨道陵得到满意的答案，便指点道：“不妨上书曰，近来抚按弹劾往往吹毛求疵、风闻传言，不行勘察即奏，应申饬行文，慎重刺之。”

“妙！”王老头赞道。

这席话主要是指出近来抚按官上奏往往把小的说成大的、把有的说成没的、把黑的说成白的，并建议朝廷约束抚按慎重行使权力。

而以自己同为抚按官的身份来上书指出错误，会给人一种大公无私、甘为公义放弃权势的感觉。

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由他先上书说“近来抚按官实在是太肆无忌谈、任性妄为了，圣上你管管吧”，随后某巡按弹劾他的奏疏才上报，这样会给人一种感觉：果然是肆无忌惮，巡按都弹劾起巡抚来了。

如此一来，某巡按弹劾他的内容就不再重要了，而且他也只是“出于公心对朝廷提了一个建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