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聋地哑谷无疑又是段誉的一场大机缘。
因只懂吸人内力真气,导致段誉体内异种真气混杂,各种真气占据经脉,全然不听使唤。
以往的大难题,在这时候反倒是成了不痛不痒的小毛病,哪怕段誉力有不逮,也有深谙北冥神功精义的无崖子为其化去不听使唤的真气。
如此一来,只十日不到的时间,段誉赫然从一个不懂武功的小混子,一跃而成身怀三十年北冥真气的高手。
其实以段誉从别人身上吸来的内力实际上还要再多一些,不过无崖子念及段誉年纪尚小,一味冒进只能毁其根基,故而并没有一下子给段誉提升过多。
身怀三十年北冥真气的段誉,初学武时身旁又有萧峰这样的高手指点,六脉神剑亦是愈发熟练,隐隐有赶超江湖靠前强者的趋势。
如此一来,段誉帮无崖子疗伤一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苏星河与几人约定,就在二月初八这日,也是原来举办珍珑棋局的时间,正式为无崖子医治身患。
对此,独孤剑并无二话。
帮无崖子是帮,与无崖子酣然一战,便是独孤剑想要的回报。
距离二月初八还有三日,苏星河一直都在指导武功小白段誉如何运转真气为他人破关冲穴,也只有萧峰成名日久,对这种灌输内力为他人疗伤一事并不陌生,贯通他人体内废穴也是熟稔。
独孤剑依旧抱剑养神,细细思索着自己的剑。
琅嬛玉洞中的剑法秘籍补齐了独孤剑的根基,但实则却是让独孤剑站在一个起点,往后之路要如何去走,全凭独孤剑一个人开辟。
毕竟独孤剑的成长方式与所有人不同,他并不修习内功心法,体内剑气的壮大全凭剑法的提升。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修炼方式,却也是能让独孤剑心无旁骛一心悟剑的最佳方式。
修习更多的剑法只是其一,更多的是要明确自己的剑。
可自己又想要什么样的剑?
独孤剑心中不明。
只求绝世一剑灭杀魔魁?
这是一个既定无改的目标,而非独孤剑求剑的最终目的。
所谓求剑者必先求己,若是己心都不甚明了,那所求不过是镜花水月。
正如道德经所言: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
心与道一般,虽然存在,但难以捉摸,若有似无。
你所认为想要想得的一切,又是否是真正出于自己的本心?又或是世间礼教,世间规矩下的妥协?
学剑为何?又该想要什么样的一剑?
便是独孤剑所要明悟的问题。
这个问题或许并无答案,却会随着独孤剑日行渐远,而有更深的领悟,又会有更多的疑惑。
“你在悟剑?”
这是无崖子这一段时日以来对独孤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王语嫣推着无崖子,目光中满是稀奇,她通读琅嬛玉洞中的武学秘籍,也从未见过独孤剑这般特立独行的修炼方式。
江湖上凡是学剑之人,必是要精进剑法技艺,不说时刻锤炼,也不该是抱着剑闭目盘坐,这又不是修炼武学心法。
哦!差一点忘了,好似这人也没练过什么内功武学。
王语嫣幡然醒悟,更为好奇独孤剑的存在。
“外公,什么是悟剑?”
王语嫣柔声问道,虽不是撒娇胜似撒娇。
无崖子一生何其壮阔,世间百态皆已亲身而历,却不曾有过一个小女娃儿喊他外公,冲他软语撒娇,便是当初的女儿青萝,也未曾有过。
柔和慈善的目光看向王语嫣,无崖子回答道:“今日之剑与古时之剑不同,同样是技击之法,今日之剑更注技艺,而古时之剑却重剑心。”
“剑心便是人心,有剑客为一诺而舍生取义,也有剑客为知己而万死不悔。”
“悟剑便是悟心,只有知晓自己想要什么,才能赋予手中之剑无尽的锋芒。”
无崖子解释完后,又是喟然一叹:“没想到今时今日,却有人走古时之剑的道路。”
春秋专诸、要离等,都是这一类剑客的代表人物。
心如剑,直而不挠,傲而不屈,人心便是剑心。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王语嫣依旧不解,心如何又关剑法什么事情,该不会的剑法还是不会,该失败的时候依旧还是失败。
“嫣儿,你不懂。”
无崖子摇头,他虽不走剑道,却也见识广博,知道古今剑道的不同,思衬回道:“人若有剑心,自是明白剑要如何去学,不会因磨难失败而受挫,亦不会因坎坷险阻而怯步。”
“人如剑,剑如人,只要手中有剑,万千剑法不过等闲之事。”
“他真有那么厉害?”
王语嫣心中默然,又一次将独孤剑与慕容表哥放在一起比较,最后也只能无奈挫败地叹了口气。
哪怕没有那旷世一剑,慕容表哥与他也是无法相较的。
无论是心气还是剑法,慕容表哥都不如他。
他仿佛是表哥的克星,处处都要强过表哥一头。
“只可惜,他的剑学错了。”
无崖子又道,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直白诠释,而是卖了个关子,等着独孤剑来求他。
然而独孤剑却只是睁眼直视了无崖子一眼,再无任何下文。
又是被独孤剑如此漠待,无崖子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火气。
正如他被独孤剑三两言语激出怒火,再也不是垂暮等死一般。
仿佛独孤剑就是他的天生的对头,单一眼就觉得厌嫌。
岂不知无崖子的想法,与王语嫣这孙女可谓是如出一辙。
“嫣儿,你可知我为何说他的剑学错了?”
独孤剑不理会他,无崖子反倒是不走了,开口朝王语嫣说道,实则却是说给独孤剑听的。
“外公,他的剑法可高明着,为什么外公你非要说他的剑学错了?”
王语嫣适时问道。
亲眼见证过独孤剑那旷世绝伦的剑法,王语嫣可不认为自家外公说得在理,只以为是外公从未见过独孤剑的剑法,这才有了错判。
“无论他的剑法高不高明,他的剑确是学错了。”
无崖子依旧摇头。
他虽从未见过独孤剑的剑法,但是从他第一眼看到独孤剑开始,他就知道独孤剑少了最重要的一环。
“他可是从未用他引以为傲的剑法杀过人!”
无崖子一问,顿时将王语嫣问了个发怵,惊愕地看着外公无崖子,也不知外公是怎么知道独孤剑从未用万剑归宗杀过人的。
“他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知,不过从我见他开始,我的确未见他用自己的剑法杀过人。”
王语嫣诚然回道。
除开郊外磨坊那一次,独孤剑就未曾杀人,便是那一次杀人,用的也是普普通通的剑法。
独孤剑两次出剑,两次都未杀人,甚至于连伤人都没有。
“呵,他的心气太高,一心就只想与别人邀战,然则他的心里并无杀意,自是要大败而归。”
“须知人如剑,剑更是如人,他只懂自己的心,却不明剑的心,哪里不是学错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