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翾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番——
她赶到浣衣房的时候,女仆们都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口,有人吓得脸色煞白,有人低声哭泣,当然也有胆大的趴着门口看热闹。管事是一位年约四旬的管事妈妈,她勉强能维持镇定。朱翾便走过去和她交谈了几句,管事听得连连点头。
这里补充一句,托红藕姑娘的宣传,孙家大多数的女仆丫鬟婢女都知道朱翾两姐妹的武艺十分高超。再加上朱翾的父亲是一位专管破案抓捕等刑事的耆长,管事对朱翾很是和善,问什么答什么,还陪着朱翾到浣衣房内去勘察。
浣衣房占地颇大,它的洗衣区域主体是三个从大到小的水池依次从右往左排列,水池左侧极其宽敞,安置了几排晒衣杆。
慈夫人的尸体飘浮在最上面的大池子里。
她身上的衣裳还是离开孙家庄园的那一套,身上几乎没有佩戴任何的钗环首饰,一头乌黑的秀发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四周散开,面部表情平静,并不见寻常死者会有的惊恐、害怕等情绪。
“嗯?没穿鞋子?”
朱翾看尸体上光秃秃的,便问管事是怎么回事。管事指着水闸解释道:“朱小娘子,我打开闸门,她,她被冲下来就是,就是这个样子,浣衣房上下都没碰过她……”管事说,发现尸体后,大家吓得不行,全都冲了出去。她因为在闸门口开闸,隔大门有点距离,就走在最后。
朱翾看了看闸口到水池的距离,认同的点点头。那也就是说,慈夫人死的时候,兴许就没穿鞋袜。
她记下这点,又问管事闸门大概多久放一次水。管事答:“夏日里用水多,约莫两三日就要开闸;秋冬则少些,大约七日到十日,有时候甚至大半个月才会开一次闸。”朱翾问:“浣衣房放水这件事,一直都是您来吗?”管事点头道:“没错。”管事说这事是她的职责,“关闸也是。”
朱翾走到闸口,一眼就明白了为何开闸之前,慈夫人的尸体不会被发现了。闸口并不是许多水渠常见的栅栏式或全封闭式闸口,而是一个半窝式的马蹄闸口,窝口开向自然是朝着湖面。管事指着闸门解释道:“朱小娘子,开闸后,窝头会被吊起来,水便可以通过沟渠流向水池。”
所以,有半窝的遮挡,人根本看不到也想不到“窝内”会藏着一个死尸。而窝头被吊起来后,里面的尸体就会被倒翻下来,从沟渠冲出去。
朱翾沿着闸口往湖边走,一边走一边想:从闸口到湖的这一段沟渠和湖面几乎是成九十度的直角,这样的角度,若是湖里有东西,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顺着湖水流淌的方向往下走,而不会突地拐一个弯,流入沟渠。
这藏尸地点是凶手特地安排的,目的就是想让慈夫人的尸体在浣衣房被人发现。
朱翾说完了自己的勘察,最后道:“之后我就和管事回到大门前,然后阿爹你们就陆陆续续的赶来了。”又道:“表姐趁着安慰那些女仆的时候,挑了几个人问了话,她们说得大差不离。”
朱大摸着下颚提取了几个关键点:
首先,尸体的表情值得琢磨,一般人死之前都会比较痛苦,面貌相对会狰狞些。
其次,她身上没有钗环和鞋子。首饰有可能是被水冲走了,但两只脚上都是光秃秃的,没有鞋袜,就太不寻常了。鞋袜不像首饰,一般难以被水冲掉。
最后,就是如女儿说的,凶手为何要让慈夫人在浣衣房被人发现?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关键的点,若是能找到,案子就清晰明了了。
另外,便是本案最奇怪的一个地方:明明慈夫人已经离开了孙家,为何她的尸体会出现在孙家?难不成凶手是先在孙家杀了人,然后再不辞辛苦的将尸体运到孙家庄园内?
朱大摇了摇头。不对,或者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如今孙家已经被王爷安排人日夜监视,若凶手真这样干,那肯定会被发现。那也就是说,慈夫人不应该是在自己庄园遇害的,应该是在孙家遇害的。难道孙家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密道或者暗道?
看来还再把孙家庄园仔细搜一遍才是。
“郑大人,短短数日就连死两人,无论如何,孙夫人都脱不了干系。”镇长这一回再也淡定不了,离奇死了两人,百姓们肯定会传得满城风雨的。他都是要告老的人了,真是不让人安生,想到这里,镇长对这郑印就没有好语气。
“镇长,此事,此事表姨并不知情——”
镇长打断了郑印的辩白,言辞振振道:“即便不是她干的,那也是孙家其他人干的,那她就是个管教不严之罪!”
“这,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哼!本镇没有把她关押受审,就已经是念在她素来名声良善之故了。你回去告诉孙夫人,不管她是真病还是托病当借口,这都不是长久之道也不是应有之理。”镇长吹胡子瞪眼道:“她要真是个明白人,就该拿出孙家掌家人的立场来,管束仆役,肃清恶源,协助本镇早日将凶手抓住为要!”
说着,镇长一甩袖子冷哼道:“否则,不是本镇吓唬她,不仅命案短时间内破不了,只怕是还会发生!”
朱翾听了神情严肃,镇长这话好像颇有深意啊。
郑印双眼微眯,拱手道:“请镇长放心,我这就去和表姨说。”
很快,一个女医婆验看完了尸体,得出的结论是慈夫人是溺水而亡。
溺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