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娘从溪边烧完纸回家,随意吃了点暮食,就坐在院子里首盼望着。天色慢慢从蓝黑色变成一片漆黑,红花娘默默点了灯笼,继续等着。待女儿红花刚进大门,她就扯着人往厢房拉。
“娘,娘,轻点,你抓疼我了……”
红花长得粉面桃腮,鹅蛋脸,身量高挑,眉眼含笑,是许多儿郎都想要娶回家的小娘子。她的绣艺十分出众,是绣房的得力绣娘,每个月能赚好几贯钱,是附近许多大娘们看中的儿媳妇人选。
有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红花娘自然十分自豪。
平日里别说打骂女儿了,不仅说话轻言细语,家里的活计也是丁点儿都不会让红花做,生怕把女儿的手养粗了。
今日却不顾红花的意愿,死死锢着她的胳膊,语气凶狠道:“今日那人还有没有去找你?”
红花本还纳闷自己阿娘这是要做什么事情,谁知是问这件事,她撇着嘴回道:“娘,今日我一直呆在绣房,哪里都没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没见外人。
“真的?你没骗我?”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您要是不信,可以去绣房问管事娘子,看我有没有骗你!”
“最好是这样!”红花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终于缓和了脸色,松开红花的胳膊,一屁股坐在圆凳上。
红花甩了甩胳膊,见娘脸上神情不对,不由觉得奇怪,上前询问:“娘,您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见女儿关心自己,红花娘打起精神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您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红花并没有被糊弄过去,她弯腰凑到红花娘身边,环着对方的脖子,腻歪道:“娘,您不舒服可得说,别瞒着我。女儿能赚钱,咱们该看大夫就看大夫!”
红花娘拍了拍女儿的手,敷衍了几句,片刻后,她脸上表情变幻,轻声问道:“昨晚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得那么晚?”
“娘,我不是说了,我……我在绣房赶工嘛。东家接了一批单子,主家催的急,这才回来晚了。”红花站起身,大大的黑眼珠左右骨碌的转着,语气娇蛮。
俗话说,知子莫父,知女莫母。自己女儿的语气神态代表着什么,作为母亲那是最清楚不过了。
红花娘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呵斥:“你还和我打马虎眼,不说实话。”说着,红花娘转头四顾,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那李四昨晚死了!”
“李大哥死了?!”红花大吃一惊,脸色变得煞白:“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出事了……”
“所以,你昨晚到底有没有和他见面?”
“娘,我……”
“邦邦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红花的话。
“谁啊,大晚上的?”
红花娘怒气冲冲的来到院子里,朝着门外不耐烦道。
“红花娘,是我!”
朱大?
红花娘连忙拉开门栓,堆起笑脸看向门外,她正准备开口寒暄两句,忽然看到朱大身后跟着的两个衙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朱大见红花娘如此神态,本打算询问询问走个流程的。眼下这样,明眼人都看得出红花娘心里有鬼了,他手抬了抬,衙役就上前准备带走红花娘。
“娘,你们抓我娘做什么?”
红花从门后看见衙役要抓走红花娘,急忙冲了出来,她见到衙役身后的朱大,神色一喜。
“跃叔,您在太好了,快跟他们说说,这……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娘本本分分的,她……她虽然嘴巴不饶人,但心肠很好的。”
红花娘听了女儿的话,内心百感交集,她没想到,在她眼中不懂事的女儿竟然对她这么“了解”。
朱大右手按着铁尺,宽慰道:“红花,你别着急,衙门有个案子需要找你娘问问话。若是没问题,到时候我亲自把你娘送回来。”
红花半信半疑,不过她知道朱大素来说一不二,只能点点头,倚着门框,满脸担忧的看着红花娘被人带走了。
衙门。
朱大坐在上首,红花娘站在堂下,没有人理睬她。大约过了一刻钟,红花娘神情变得急躁起来,朱大这才慢慢开口问道:
“你今晚到青溪边是不是给李四烧纸?”
“啊——”红花娘被朱大的话惊得整个人弹跳起来,直打哆嗦,支支吾吾:“我,我……”
“你是知道我的脾性的,既然找上你,便是有八九成的把握。”朱大慢条斯理的说着,继续攻心:“看在街坊邻居一场的份上,我劝你实话实说,否则,红花可能等不到你回去了。”
朱大每说一句,红花娘心就跟着猛地一跳,她六神无主,脑袋一片空白,哭着点头承认了。
“李四和你无亲无故,为何要给他烧纸?”
“求……求个心安。”
“心安?”朱大挑眉,追问道:“也就是说,你对李四做了不好的事情,觉得心里不安?”
“不不不,没有没有,我……我都没和他说过话。”红花娘矢口否认,不停地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