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喜彬紧握五彩铁棍,双眼盯着老妪,厉声喝道:“前辈,原来我们的亲人果真都是你杀的!我问你,他们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为何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孩子,老身实话实说,他们与我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他们觊觎我的公主刀,对我纠缠不休,我才只好将他们一一杀了!”
“钻地鼠”伸长颈项道:“老贼婆,公主刀并不是你家制造的,人人都可拥有,为什么不能从你手中抢走?”
老妪嘿嘿冷笑一声:“哼,想从我手中抢走,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钻地鼠”被老妪呛得说不出话来,自知与她武功相差甚远,不敢贸然出招,于是转头教唆熊喜彬道:“熊总镖头,我们一起上,宰了这个老贼婆!”
熊喜彬应道:“兄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她的。但是非曲直,我们也得弄清楚。”言罢,双眼盯着老妪道:“前辈,我有一事不明。你刚才说我们的亲人因为觊觎你的公主刀,你才将他们一一杀死。如此说来,公主刀应该由你一直保管,可为何现在却落在吕文靖吕公子手中?莫非吕公子手中的这把公主刀乃是假的?”
老妪叹了一声道:“孩子,你分析得没错,这些年来,公主刀的确一直由我保管。但最近以来,我的行踪暴露,被人多次追杀。老身死不足惜,却不想这把宝刀被贪淫之徒抢去。老身素闻吕家庄的吕北山吕大侠武功高强,德高望重,决意将这把宝刀赠送于他。于是在昨晚半夜时分,老身偷偷潜入吕家庄,将刀悄悄留下。事情就是这样,你们不能冤枉了吕家庄的人!”
吕文靖原本和贺岩、贺冰站在一旁,一直认真听着老妪和熊喜斌等人的对话,此时听完老妪所说,方才明白是她昨晚悄悄将公主刀送来自家庄上的,于是走上前去,向她躬身行礼道:“前辈,晚辈名叫吕文靖,吕北山正是家父。谢谢您对家父的信任,将公主刀赠送于他。家父今天早上发现公主刀后,认为此刀乃武林至尊,吕家庄没有资格据为己有,同时考虑到之前已有太多的人因为它而失去宝贵的生命,不愿让它继续流落江湖引来纷争,于是叮嘱晚辈三人将它送往威州府伯轩王爷,再请王爷转交朝廷。前辈,公主刀是您所赠,家父未经您的同意便擅自处理,还请见谅!”
老妪沉吟一下,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孩子,你替我回去转告你父亲,我钦佩他的人品和武功,方才将公主刀赠送于他。从昨晚起,公主刀便已非老身之物,他如何处置此刀,是他的权利和自由,已完全与我无关了!”
“是!谢谢前辈!晚辈定会转告家父。”吕文靖再向老妪躬身行礼,然后退在一旁。
老妪抬眼看了一下熊喜彬、姜春花等人,冷冷说道:“各位,此事已很清楚,你们的亲人是我所杀。公主刀我昨晚方才送往吕家庄。你们亲人之死与吕家庄毫无关系,你们要为亲人报仇,都朝我来吧!”
“老贼婆,纳命来!”
只听她话音刚落,熊喜斌便大吼一声,抡起还剩半截的五彩铁棍向她挥去。他身后的其余人也都手执兵刃,叫喊着扑了上来。
老妪赞道:“不忘杀父之仇,也不枉为一条汉子!”侧身闪过,右手疾出,一把抓住熊喜斌手中的半截铁棍,只稍稍用力,已将它夺了过来。
熊喜彬身后众人见她在一招之内便夺走了他手中兵刃,均大惊失色,猛地止住脚步。
熊喜彬收不住身子,一个趔趄扑倒在地,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怒目而视,作势又要扑上。
老妪将手中铁棍插在地上,叹了一声:“孩子,我已杀了你父亲,今天倘若再杀你,岂不是绝了你熊家之后?唉!我实在于心不忍!”言罢,突地一个旱地拔葱,身子如苍鹰般飞起,落在她刚才跳下来的那个高高的山崖上。
“老贼婆,你别走!纳命来!”
“老贼婆,你不得好死!”
众人纷纷追出,但他们的轻功与老妪相差甚远,根本无法跃上山崖,只得一边捶胸顿足,一边朝她大声咒骂。
“孩子们,你们若想知道自己亲人葬身何处,请随我来!”老妪说完这句话,复又跃下山崖,拔腿往山后奔去。
熊喜斌、姜春花等人急忙拨转马头追赶。
吕文靖对贺岩、贺冰轻声说道:“岩弟、冰妹,熊喜彬等人亲人之死虽然与我们吕家庄无关,但却是因为公主刀引起。我们也需要了解事情的详细情况,好回去禀报爹爹。不如我们一起前去看个究竟吧。”
贺岩、贺冰齐声回应:“好!”
于是三人纵马追去。
老妪轻功卓绝,众人虽骑有快马,却始终无法追上。
半个时辰后,众人已追出了三、四十里路,来到一个茂密的树林前。
熊喜斌、姜春花等人担心老妪故意设局将他们引入绝地,均手执兵器,按辔缓行。
老妪也不言语,降低飞奔速度,与他们保持着前后大约100多步的距离。
树林中有一块平地,平地上有一堆火还未燃尽,几根断木椽正袅袅冒出青烟,地上到处散落着烧过的茅草和杂物。火堆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具尸体,一群老鹰正用尖嘴啄着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嘴上鲜血淋淋,人已走到跟前,却仍舍不得飞去。
贺冰哪里见过这等恶心的场面,忍不住弯下腰去,“哇哇哇”地呕吐起来。
老妪晃动手指,一一指点着那七具尸体,淡淡说道:“你们瞧,这就是大?国臭名昭著的‘七煞’,昨晚想抢走我的公主刀,被我全部杀死了!”
熊喜斌、姜春花等人一听此言,均胆颤心惊,不由握紧了手中兵器。
“老贼婆,要打要杀,爷爷我眨一下眼睛,就不算是什么好汉!你把我们引来这儿是何用意?你究竟卖的是什么关子?”“钻地鼠”此时本已畏惧不已,索性大声喊叫壮胆。
“孩子,不要着急。马上就到了……哦,看,他们就埋在那儿,你们都过去拜拜吧。”老妪瞅了一眼“钻地鼠”,伸手望西边山坡上一指。晨光洒满她的全身,在草地上投下了一条瘦削、修长的影子。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熊喜斌、姜春花等人立即翻身下马,往那个山坡上跑去。
很快他们便跑到那堆乱坟面前,根据木桩上的名字找到各自亲人的坟茔。扶着那一根木桩,看着那一堆黄土,此时此刻,他们才相信亲人与自己早已阴阳两隔,于是放声大哭起来。
突然,姜春花拔出背后钢刀,双腿跪在地上,用刀去挖丈夫的坟茔。
众人均目瞪口呆,不知她意欲何为。
不到一会儿,那座坟茔已经被她挖开,露出一具森森白骨和一把生锈的鬼头大刀。
姜春花认得那把鬼头大刀就是丈夫的随身兵器,心中更无怀疑。只见她扑在那具白骨上,一边用双拳捶打,一边放声大哭:“贵山,你为何这么狠心,半路就将我抛下?你让我后半生如何过得下去?”
哭声悲凄,引得众人无不垂泪。
姜春花哭了一阵,回头见老妪站在不远处,于是一把抹干眼泪,抡起丈夫生前使用过的那把鬼头大刀,披头散发向她扑来,口中骂声不绝:“死婆娘,还我丈夫命来!”
老妪连忙侧身闪过,两指拈着鬼头大刀厚厚的刀背,轻叹一声:“妹子,你丈夫虽然死有余辜,你却重情重义。我若杀你,实在下不了手,你下半生再找个男人,好好过吧!”言罢,一把推开了她。
“我不要其他男人,我就只要贵山!死婆娘,你还我丈夫命来!还我丈夫命来……”姜春花哭喊着,手中大刀乱舞,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不过很快便爬了起来,又抡刀向老妪砍去。
老妪不想与她纠缠,脚尖在地上一点,人已落在一丈开外。
“你们若想报仇,都再练二十年的武功吧。不过二十年后,老婆子我早已成为一堆白骨了!哈哈……”老妪狂笑几声,头也不回地向山下飞奔而去,转瞬间人已消失不见。
原来这位老妪并非别人,正是吕文靖的祖母拓跋婉儿。昨晚她虽然受伤,然而玲儿敷给她的都是上等好药,再加上几个时辰的调养休息,她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今早她听玲儿说吕文靖和贺岩、贺冰三人一起匆匆外出,于是见孙心切,一路跟踪而来,所以就出现了后面的这一幕。
众人技不如人,无法拦住她,只得一声哀叹。
姜春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哇哇放声大哭起来,连自己手腕伤口迸裂血流出来都没有发现。
贺冰见她对自己丈夫用情很深,心中感动,于是蹲在她面前,解开她伤口上的布条,从衣袋中掏出上好的刀伤药给她敷上,再帮她包扎好伤口。
“妹子,真对不起,姐姐我一时鲁莽,错怪了您们和吕大侠,还望您们见谅!”姜春花双手轻轻地握住贺冰的手,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向她诚恳道歉。
“姐姐!您切莫这么说。您不怪我用剑伤了您手腕,我就开心之极了!”贺冰向她抿嘴一笑。
“妹子,姐姐怎么会怪你呢?要怪,就怪我自己昨晚挑飞了您的宝剑。要怪,就怪我自己蛮横无理!唉,都是贵山把我惯坏了。以后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人疼我宠我了……”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又流了出来。
贺冰连忙拿出手绢,帮她擦去眼泪,柔声劝慰。在她的细心安慰下,姜春花不再哭泣,还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边贺冰和姜春花俨然一对姐妹说个不停,那边吕文靖和贺岩也没有闲着,纷纷拿出自己身上的药膏,为其他受伤人员疗伤。
“吕兄弟,实在对不住,是我们误会了您和令尊吕大侠,还请您向吕大侠转告我们的歉意!”
熊喜斌向吕文靖拱手抱拳致歉,然后接着说道:“吕大侠真不愧为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获得公主刀后,没有据为己有,而是送交了朝廷。他的这个主意好啊,公主刀一旦入了朝廷,就没有人再敢去争去抢了,也就不会再有人因此而失去性命了。从今以后,江湖回归宁静。吕兄弟,我们都支持令尊的决定!等会我们还要将各自亲人的遗骸移出来护送回老家,就不与您们同去威州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您们快请吧!”
吕文靖见熊喜斌言辞恳切,为人真诚实在,心中感动,于是拱手抱拳道:“熊大哥,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谢谢您深明大义,支持家父的决定,我代表家父向您和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道声谢谢!这份情我们吕家记住了。大家若不嫌弃我们吕家庄偏僻,欢迎常来庄上作客!”
众人谢道:“吕兄弟,您客气了,改日我们定会登门,向令尊赔礼道歉!”
说话间已冰释前嫌。
吕、贺三人一起向那堆坟茔深深三鞠躬,然后与众人拱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