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山,又疾驰了二、三十里路,只觉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恰巧路边树荫下有一家酒肆--如家坊,于是下马,进得店来。
早有两个店小二前来招呼,一人牵了马匹去喂草料,一人引领三人登上二楼。三人选了靠北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酒菜,便闲谈起来。
贺冰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下过这样的酒馆,就像住厌城里的人回到乡下一般,哪怕山间平凡的一草一木,都甚感兴趣。她东瞧瞧,西望望,突然“呀”地叫了一声。
吕文靖和贺岩连忙抬眼看她,齐声问道:“怎么啦?”
贺冰低首,眼珠儿转个不停,嘴角向右前方一努,轻声道:“大哥、哥哥,你们看,靠窗户那桌……”
吕文靖和贺岩见她样子神秘,连忙向右前方那桌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少年独自临窗而坐,从这边望去,正好可以看清他的正脸。他年约十六、七岁,面如朗月,肤如白玉,一阵清风从窗外拂来,将他那细长的帽子飘带吹到脸前。
白衣少年抬手捋了捋飘带,发现吕、贺三人正偷偷瞧他,于是轻咳一声嗽,打开一柄折扇,轻轻晃了起来。
吕文靖看得清楚,见折扇上面写的是《道德经》里的一段文字:“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
吕文靖自小一边苦练武功,一边习读诗书,对《道德经》上的这段文字尤为喜欢,也记得滚瓜烂熟。心中暗道:这个少年还真有点意思,小小年龄竟然喜欢这么一段文意深遂、富含哲理的文字。
贺岩突然轻声叹道:“真像!真像!”
吕文靖转头看他,问道:“岩弟,真像什么?”
贺岩回头凝视吕文靖片刻,又道:“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吕文靖更加不明白,转头望向贺冰。贺冰“噗嗤”一声笑道:“大哥,哥哥说对面那位少年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吕文靖一怔,抬眼认真细看那少年,这才发现他果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心下不由大奇。
那少年见吕、贺三人正不停地打量着自己,又在轻声嘀咕,于是咳了声嗽,侧过身子,脸朝窗外望去。
贺冰用肘轻轻碰了碰吕文靖的手,笑意盎然道:“大哥,他和你长得如此神似,你何不过去结识他一下?”
“我?结识他一下?”吕文靖面有难色:“冰妹,我和他素不相识,无事去打扰别人,会不会有点唐突?”
“大哥,哪里会唐突?说不定……说不定他就是你一位未曾谋面的表弟呢!”
“冰妹,你胡说,我爹爹和娘亲都没有兄弟姐妹,我哪里会有什么表弟?我还是不去了。要去,你去……”
贺冰脸一下变得微红:“我……我才不去呢!”
吕文靖笑道:“冰妹,我去!我去!我就这样问他,‘请问兄台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否娶妻?我有一位妹妹,姓贺名冰,年方十六,尚未婚配,长得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还未说完,突觉右臂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夹住了一般疼痛,低头一看,只见贺冰正用手掐他,一边加力,一边压低声音道:“大哥,看你捉弄我!看你捉弄我!”
吕文靖连忙向她求饶道:“冰妹,快饶了我吧,大哥下次再也不敢了……”
贺冰朝他哼了一声,秀眉一扬,这才把手松开。
这时,楼梯间突然传来几声咯吱咯吱的响声,原来又有几人上得楼来。
三人抬头一看,一共是五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紫红长衫的大汉,三十二、三岁,额头青筋突起,眼神犀利,步履矫健,一看就是行家。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微胖青年,左眼蒙着纱布,右手打着石膏垂在胸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一蹶一拐的,看起来受伤不轻。跟在这微胖青年后面的是三个男子,年龄与他相仿,一个手持双锤,一个提着一根生铁棍,一个扛着一对大板斧。三人气势汹汹,走路带风。
五人进得房来,受伤青年一眼瞧见窗边坐着的那位白衣少年,连忙缩身躲在那位紫红长衫大汉身后,似乎对白衣少年甚是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