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脚都烂没了。

浓郁的腐臭气息从他身上发出，就像是一块咸鱼扔进粪坑里埋了好几年，挖出来后又包进了臭袜子，最后拿大锅蒸了一遍的味道。

陆大元捂住了鼻子，胃里阵阵的往上泛酸水，被他强行用内劲压了下去。

李铮的脸色也很难看。

老差人小心的看了一眼李铮，低声道：“大人，非是小的蒙骗您，实在是这个死囚关了太久了，已经没人把他当活人看了。”

这人躺在地上，几乎是泡在便溺里，双眼直勾勾看着笼子的一角，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还真的觉得跟死了一样。

李铮沉默了一会儿，冲着这人道：“刘永奴！我是丰川县衙李捕头，前来问你一点事。”

那人毫无反应，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李铮转头看向陆大元。

陆大元上前一步，抬手敲了敲铁笼。

当当巨响在地室里回荡。

“林采臣！”

一声呼喝暗运内劲，犹如一道闷雷在地牢里滚滚轰鸣。

老差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全身筛糠般哆嗦。

那个了无生气的人，眼眸中忽然有了一丝光芒，就像是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了一颗砂砾。

他慢慢转动眼珠，仿佛缺少润滑一般，很久才转到陆大元脸上。

二人目光对视，过了许久，他慢慢张嘴，用无比沙哑干瘪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叫……谁？”

因为太久没说话了，声音有些含糊，陆大元仔细琢磨，才明白他的意思。

“林采臣，侯小姐死了。”

这人眨了眨眼，双手撑地想要起身，却没有成功。

他慢慢转身侧过身子，双手费力的戳在地上，胳膊剧烈的抖动着，许久才爬起身来。

“谁……死……了？”

陆大元没有说话。

“呜……”

他发出了哭泣的声音，但却没有流出眼泪。

就像是一个不会哭的人，第一次学习哭，但是没明白哭的用法。

“呜……”

他的胸膛开始起伏，整个人慢慢的有了些情绪。

“啊……嗬……”

地牢里回荡着各种咿呀学语般的梦呓，就像是涓涓细流汇聚在沙坝上，终于缓缓的渗透决口。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呜啊……！”

眼泪如滚滚洪流倾泻而出。

陆大元不忍目睹，甚至担心他瘦弱的身躯会不会因为缺水而死。

老差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满眼都是惊恐和害怕。

李铮转头看着他，目光像是要吃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

“李捕头！大人！有人每月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好好看顾他！要不是我，他可早就死了啊！李捕头，我不是有意相瞒的！可是我家里儿子不成器，我有一大家子要养……”

李铮一把将老差人擒了起来，举在半空：“私改姓名，隐瞒案犯，蒙骗差官！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老差人吓坏了，一双腿原地乱蹬：“不是我啊！是典史大人让我做的！他也收了银子啊！比我只多不少！”

李铮一把将老差人扔在地上，转头看向陆大元。

“怎么办？”

陆大元看着林采臣嚎哭，沉默了许久，道：“大师兄，我想把他带走。”

李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行！我做主了，你今天就把他带出去，从偏门走。”

陆大元伸手抓住铁笼，猛然发力。

嘎吱一声闷响，铁笼上拴着的锁链猛然崩断！

李铮眉梢微挑，露出惊讶之色。

这劲力……小师弟通督了？

这么快？

虽然感到震惊，但李铮真的有些麻木了。

陆大元走进去蹲下身子，双手缠住了林采臣的肩膀，低声道：“林采臣，你想不想给侯小姐报仇？”

林采臣慢慢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向陆大元。

他麻木的双眼中，渐渐燃起一股火焰。

“报……仇？”

“对！”陆大元点点头：“报仇，把害你的人，害死侯小姐的人，都弄死。”

林采臣抬手擦了擦眼泪鼻涕，从受伤的脓包里抠出一条肥嫩的蛆虫，扔进嘴里嚼的咯嘣响。

“你……要……帮我，报仇？”

他的话语渐渐说的熟练，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陆大元轻呼一口气，道：“我帮你，你也帮我。”

林采臣唇角忽然翘了起来，露出一股浓郁的嘲讽之色。

“你……凭什么，能帮我……报仇？”

陆大元并起剑指，转身指向地上跪着的老差人。

一道柳家剑气从他指尖发出，瞬间洞穿了老差人的额头。

李铮挑了挑眉，叹了口气。

“你这家伙，我收尾可有些麻烦！”

陆大元冲着李铮点点头，道：“大师兄，今天我欠你一个人情，改天还。”

林采臣呆呆的看着陆大元发出的剑气，茫然道：“你怎么……会柳仙的剑气？”

陆大元道：“我是上古捉妖师传人，专门收拾作恶的妖孽。”

李铮微微一惊，又露出恍然之色。

“我说你武道资质这么好呢！师弟，你不会灭我口吧？”

陆大元笑了笑：“师兄说笑了。”

李铮竖起三根手指：“三顿大酒！”

陆大元道：“我请你十顿！”

林采臣看着陆大元和李铮谈话，许久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帮我……报仇，我的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