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祁霄那处进展顺利,咱们只需拖住许证即可。都按计划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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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忌远行。
卯时正,许证的大军刚要从正野关拔营,便见人群向正野关慢慢聚拢,而且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像潮水一般涌向了正野关。
“救命……”
“给口吃的吧……”
“放我们入关啊!”
刑天关中百姓七万余人,祁霄的人又一连破了好几城,流民何止十数万计。他们四处流徙、漫无目的,祁霄分了人混在其中,一边收消息,一边散播消息,就像这次,唐绫只说了一句,三月初三正野关北城郊朝廷放粮,自然而然得引得流民往正野关来,将许证的大军堵在路上。
这虽然是拖延之策,不过唐绫的用意也并不仅仅只是拖住许证一时半刻罢了。
流民饥饿困顿、流离失所、无所倚靠、求救无门、绝望悲戚,他们围住正野关、围住许证大军,好像许证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百般祈求,就为了一口吃的。
有流民开始敲砸正野关的城门,不多久便有人想趁乱抢许证军中的粮草。
如此一闹,许证自然是无法按时拔营,只得退守营地,请正野关的守城兵将出来镇压,清走流民,为许证的大军开道。一番折腾从天蒙蒙亮到日头西斜,许证的大军终于还是踏上了向霸山北上的官道。而正野关则因为流民不散,越是镇压越是压不住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正野关收不了这么多流民,许证十万大军刚将正野关的屯粮都借调走了,根本就不可能有粮食能分给他们。可城下这些人也都是齐国的子民,里面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儿、牙牙学语的孩童,又有几个守城的官兵能视若无睹呢?
何止正野关的兵将于心不忍,许证和他军中的将士也难免同情唏嘘,而军令之前,他们只能听许证号令,向霸山进军,只有夺回霸山,杀尽来犯的陈军,才能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回家。
许证抵达霸山时已入夜,他命全军于霸山二十里外扎营休整,翌日攻城。
原本许证是不打算这么快攻城的。军情急报中没说霸山中究竟有多少陈军驻守,霸山又是易守难攻,他原想围而不攻,派人悄悄潜入打探消息再做打算,若是摸不进去,他便围着霸山,等四散在外偷摸攻打其他地方的陈军回援,他便可毫不费力地逐个击破。
许证掌军多年,唐绫和祁霄的手段他看得太明白了,若真是陈国举兵大军压境,那绝对不可能止步于霸山,而是趁着他不在北境长驱直入,绝不会给他们留下喘息和反攻的机会。他们选择守霸山正好说明他们兵力不足。
况且凤林山还未化雪,陈军如何带着补给、辎重翻山越岭?分明就是难以为继,才会如此虚张声势。
围而不攻是对敌的上策。却不是应对眼下局势里的上策。
流民十数万计,若是拖久了恐怕北境会生民变,而且周国大军还在宁溏虎视眈眈,他拖得越久,朝中也越容易生变,只怕太傅和二皇子会借机向皇上进谗言,给他扣个避而不战、心存不轨的罪名……
许证站在山坡上,远远眺望霸山城关,城关上的旗帜已经换了,并不是许证熟悉的红底黑纹,但因着天黑,他也未能将那新旗瞧得太清楚,不过似乎是狼图腾。
“哼。”许证鼻子里出气,心里想到那句卦词,十分不屑,天狼现杀神降世,何其可笑。不过这位陈国九皇子名不见经传,却有孤军入齐的胆识、有守霸山而分乱北境的手段和心计,倒也不该小瞧了。
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可真是不知死而不畏死。
明日攻城,许证要亲自看一看,是怎样一个对手,到底能有白柳几分本事。
***
旭日东升,许证的大军列阵于霸山南面城关之下,黑压压一片,战鼓擂动,像是要将霸山的城关震塌了。
十万大军,便是每一人从城关上取下一块砖,这霸山城关也得塌呀。饶是定远军的老兵此刻都不由紧张起来,他们只区区几千人罢了,难免心虚,幸好他们高居城楼之上,许证瞧不清楚他们此刻的脸色。
陆秀林着甲以主帅之姿站在城楼上,身边站着白溪桥,而唐绫虽也在城楼上,却藏在角落里,他能看见许证,许证却注意不到他。
“放。”随着白溪桥一抬手,两面挂在城楼上的旗帜翻开铺展落下。
两面青狼旗长三丈,巨大无比,挂在城门两侧,比起城楼上插着的旗帜,这两面青狼旗不仅是要让许证看个清楚,更是让天下无人不知。
到齐境之前祁霄根本没想过军旗,他们悄悄越过凤林山奇袭齐国北境,原也没机会挂旗,到了霸山就用定远军的旗帜即可,但唐绫不同意。
如今的旗帜都是唐绫到了霸山后特意做的,用的便是去年百雁山围猎时祁霄的青狼旗,正与他故意放出去的卦词相合,再好不过。
许证眯着眼望着城关,脸色铁青,陈军如此挑衅摆明故意激他。
“去叫阵!”
常年跟在许证身边的副将卢靖刚想动,许证的目光却落到了另外一边,看向了另一位副将叶开奇。
叶开奇不是许证的嫡系,而是临离开硕梁前,皇帝从禁军里给许证拨的,说给许证当先锋。叶开奇是太师周燃的人,大家心知肚明,许证没有瞧不上他的意思,但信任却也是没有的。
叶开奇接了许证的令,打马横刀出阵到了霸山城关底下,冲着城楼上的陆秀林和白溪桥叫阵。
“在下镇北军先锋将叶开奇,请陈国九皇子一战!”
城楼上的、城关外的,两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开奇身上,他非许证嫡系,在镇北军中毫无声威可言,今日出来叫阵,张口便是请战陈国九皇子,为的就是一战成名。
许证的嘴角略微扬了扬,若说是笑那也是旁人瞧不出痕迹的。
唐绫想了想,他不记得镇北军中有这一号人物,甚至齐国常年领兵的、驻守各地的将领中都没有这个叶开奇,那只能是突然塞进镇北军中的人了。
“我去会会这个叶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