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扎哈尔站在修补好的族屋里，已经几乎痊愈的右手揉着后脑勺精心梳理过的鬃毛，羞赧的不敢直视对面的米雅。

而李维和扎缪等人则在旁边围成一圈，静静看着好戏。

塔莫则抱着一只烤野兔在角落里啃着。

扎缪凑到李维旁边，柔软的毛发蹭的李维有些痒。

他对着李维的耳朵小声问道：“祭司大人，族长到底要干什么？”

李维将他往旁边推了推：“热死了，不要靠过来。看着就行了。”

折腾了好久，扎哈尔终于开口说道：“米雅……”

“我已经知道了。”米雅说道：“那天夜里，我一直待在族屋后面。”

扎哈尔一愣，想要辩解什么，但面对李维时的洒脱又流畅的语言能力，在这时却完全卡壳。

他颤颤巍巍的从口袋中拿出那黑水晶项链，问道：“那……那你愿不愿意……”

又过了好半晌，等的扎缪无聊的玩着自己的尾巴，就连李维都无语扶额，不知怎么评价这灾难般的示爱。

“愿不愿意做我的族长夫人？”

米雅扑到了扎哈尔的身上，冲的大病未愈的扎哈尔一个踉跄。

“我愿意。”她哭着说道。

下一秒，她按下扎哈尔毛茸茸的头颅，亲了上去。

芙蕾雅和另一位女性连忙捂住三个孩子的眼睛，而塔莫则已经吃净了一只野兔，换了一只继续啃了起来。

扎缪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在短暂的反应过后立刻捂着眼拧过头去，却发现李维竟然津津有味的看着这正在亲热的二人，不禁感叹祭司大人的见识就是不一样。

而实际上，李维其实脑子里完全思考着另一件事：按理来说，这些人平日吃着如此粗糙的肉食，战斗时还需要用牙撕扯敌人的毛皮，这对牙齿的磨损应该非常大。但扎哈尔的犬齿依旧锋利，前臼齿和白齿光洁如新，门齿没有明显的尖峰磨灭，这很可能证明他们可以更换恒牙。

李维顿时萌生出嫉妒。要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每天都要用粗糙的树叶打磨的牙齿，再用草纤维清理牙缝，为此还牙龈发炎了好几次。

但这个世界毕竟没有牙科门诊，回忆了下龋齿的痛苦，李维还是都忍下来了。

下次可得找个由头好好看看扎哈尔的口腔结构，不知道他的后臼齿是不是也可以替换。

就在他朝着奇妙的方向想入非非时，两人已经分开，而米雅则满脸泪水的走到李维面前。

“感谢您，祭司大人，感谢您将扎哈尔从诅咒里救了回来。”

李维点点头：“这正是祭司该做的。”

“其实，我有一个可能冒犯到您的请求，希望您允许我说出来，若是冒犯到您，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哦？说说看，但我不一定会答应。”

米雅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坚毅：“希望您能传授给我一些您的巫术。”

话音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祭司的巫术是他们立身的根本，有些来自祭司间的传承，有些来自神的恩赐，但归根结底，是不可能传授给一个有生育诅咒的陌生雌性的。

这还是普通的情况下，而李维来自超越他们理解的白地，这使得情况更加复杂。

无论是死于凄惨的哀嚎中的班鲁，还是治好野兽诅咒，都证明了李维所使用的巫术是闻所未闻的强大，想要窃取他的咒术无疑是绝对的禁忌。

扎哈尔先是一惊，随后连忙上前将米雅拉到身后，紧张的解释道：“李维祭司，米雅只是单纯的崇拜您，并没有故意冒犯您的意思，我愿意为她的失言代受惩罚。”

但随后，扎哈尔却并未从李维的脸上读出愤怒的情绪——虽然他也不知道从这个难以捉摸的祭司脸上读到的情绪到底准不准确。

李维确实没有生气，反而语气中带着玩味：“能听听你想学习巫术的理由吗？”

扎哈尔见李维是在问询米雅，且没有责怪的意思，也只好退开。

“诅咒将我逐出了族群，又几乎带走了扎哈尔。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特别是扎哈尔，受到诅咒的折磨！我想要学习您能够对抗诅咒的巫术！”

对抗诅咒确实是扎特族一个现实的问题，也是他们最迫切的需求，但除了米雅，没有一个人敢向李维询问这件事，纵使诅咒几乎带走了他们敬重的族长。

如果结果只有失败，那么比起站在原地迎接失败，踏出一步的失败就是令人敬佩的。

米雅的不育和扎哈尔的感染，李维相信这两种“诅咒”都是纯粹的医学问题。因此米雅其实渴望的，正是李维的医学技术。

虽然对于这个社会来说还为时过早，但万事总要开头。

李维看着面前这个受到族人压迫却还保留自我、渴望改变的女人，他的勇敢不输于刚从死亡边缘折返的扎哈尔。

“可以。”李维说道。

包括米雅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可以教授你治疗诅咒的巫术，让你成为我的学生，但这是有代价的。从此以后你必须遵守一系列被称为‘医学准则’的要求。”

“第一，没有我的允许，绝对禁止对其他部落的人使用我传授的知识，且禁止向任何人再次传授我的知识。

第二，无论雌性、雄性、老人、孩子、强者、弱者，无论仇人、亲人、穷人、富人。所有需要你治疗的人，你都要平等对待，承认他们拥有完全等价的生命。

第三，要抛弃自己的信仰，承认世上不存在任何神明。

第四，这个规则禁止做任何修改，包括李维祭司本人和族长……”

第一点对众人来说十分好理解，毕竟没有祭司能够容忍自己的巫术被肆意传播。

相比之下，第二点和第三点却有些奇怪，强者和弱者、富人和穷人、亲人和仇人，这明显是反义的几类人怎么能混为一谈？

甚至还要否认世上有神？这是对神明最大的不敬，李维难道不怕触怒神明而被诅咒吗？

但随即，一个可能从众人脑海中涌出：这个人可能真的不怕。

第四条还限制了李维祭司自己的权力，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李维提出这个准则的目的则十分明确：在传授知识之前，他必须先给众人建立正确的价值观。

果然，米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又很快振作起来：“祭司大人，我并不能理解您这些命令的深层含义，但我能够保证一定会严格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