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净静静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

他仰着头望着眼前的杨府，每一次他都要这么望着，要望很久很久。

只有黑夜中一切都朦胧模糊的时候，他才能在眼前的杨府里看到曾经的杨府。

而当他把头低下，门上惨白的封条便会把他拉回现实，他总会想起那些同样惨白的脸，鲜血会从府门下的缝隙流出来，顺着门前的青石缝，慢慢流到他的脚边。

血腥味会寻着记忆找到他的脑海，无论多少年都是那么的清晰，很早之前他会恐惧，现在已经不会了，他只是习惯性的抬了抬脚，然后迟疑起自己抬脚的习惯，又把脚放了下去。

听着府内传出的凄厉惨叫声，他把手放在了封条上，狰狞痛苦的神情涌上脸庞，他松开了手一瞬间又抓紧，然后一点点、一点点的扯下门上的封条。

用力一推，听到府门传出的响动，鲜血惨叫荡然无存，他忍不住怪罪起打瞌睡的门房来，说着门不用那么早关。

他扶着柱子，扭头一看是个婢女，她的脸还是那么的黄，婢女低声提醒着他老爷今日心情不好，一边扶着他慢慢的往大堂走。

他跪在废墟前，听着蜘蛛枯草好一顿臭骂，然后垂着脑袋灰溜溜的去找躺在地上的娘亲。

娘亲和二娘正在破碎的石凳上聊着天，他提醒着两位娘地上冷，被人笑着摆摆手的驱赶走，弟弟从枯草里跑出来，怀里抱着一卷书，一脸坏笑的塞在他怀里，他看了一眼面红耳赤，随手把变成书的石头扔在地上，匆匆跑回房去。

捧了一把碎石做的水在脸上，又用杂草做的布擦拭着，坐在井口的夫人绷着小脸，一脸怪罪的看着他，怪他又喝多了惹老爷不高兴，还提醒他这家产是要讨人欢心的。

他连连应付着，心里却不当回事，风做成了管家敲了敲门，不合时宜的把他叫了出去，在破烂的拐角和他说了些悄悄话，似乎和妖有关。

人山哪里什么妖？他笑着赶走管家，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院一阵窸窸窣窣声，偷偷过去发现是木屑做的书童和婢女在说着情话，他坏笑着咳嗽了一声，听到两人的惊恐慌张声才满意离开。

一个杂草做的婢女忽然从远处跑过来，一脸焦急的说着什么，娘亲也跟在她身后，一个劲的把他往角落里推，他听到府外传来的大片马蹄声，面色突然变得惨白，踉跄着跑过杂草。

他一屁股跌倒在亭子边，拼命的把石头往身上拢去，那是一团团泥土。

他躲在泥土里，马蹄声突然停下，听着爹和来人模糊的交谈声，忽然交谈声停下，一声惨叫从府门传来。

接着一声。

再一声。

又一声。

他听到长矛穿透血肉的声音，剧烈的恐惧颤抖起来，身子一个劲的往后退，撞在了石桌上。

一个兵士发现了他，杀死一个婢女后朝他冲来，他连滚带爬的从泥土中爬起，手里抓着一把杂草就挥舞了起来，他奔跑着躲避着，恍惚间看到了石桌上的酒坛，一个温柔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牵着他的手，温柔的安抚着他。

他也牵着她的手，手却成了几根纤细的杂草。

他泣不成声。

一坛酒沉沉的放在他身后的石桌上。

一柄剑从黑夜中刺了出来。

宁清净从黑夜中走出，看着他脸上滚落的泪珠，他再也无法平静，问道：“为什么要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