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
这几天的月,都很亮。
霜月下,站着一个人,仿佛已与月光溶为一体。
因为他太静,像月光一样静。
因为他太冷,像月光一样冷。
他身上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偏偏又带着一种逼人的杀气和煞气。
他疲倦。
因为他已杀过太多人。
他杀人。
因为他没有选择余地。
阎信脚底沾上了泥土,锦袍上也满是黑红污渍,已成血衣。
墨发凌乱,脸上隐隐有些许憔悴。
他刚刚厮杀完,遍地死尸。
这几日仍有不少江湖人因名利而赶往这里。
甚至已有组成联盟之势。
阎信坐地运完功,如纸色一般白的脸才稍微恢复些许红润。
“你吃吧。”
火堆边上,慕云舒拿着最后一条烤鱼问道,肚子不争气得直叫唤。
这几日跟着阎信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到处逃,连一口饱饭都没吃上过。
阎信道:“不吃。”
慕云舒小脸上脏兮兮的,有点像小乞丐,自玄天观长大的她何时有过这种遭遇。
慕云舒小声道:“刚才,谢谢你救我......”
若非慕云舒被擒住以命威胁,阎信本有机会冲出围剿。
阎信道:“倘若你死,玄天观不会放过我,而且入魔之事,还需要你来化解。”
慕云舒轻哼道:“我觉得你其实也不是坏人。”
阎信道:“快点吃,吃完了再念一下《太上玄天道君常静清心经》。”
慕云舒“哦”了一声,忽道:“对了,要不然,我直接教给你怎么样。”
阎信道:“应当不能随便教人吧。”
慕云舒眉头轻皱:“好像是哦......没关系,师父对我可好了,不会有事的。”
慕云舒一句一句将《太上玄天道君常静清心经》讲解给阎信听。
这几日常听《太上玄天道君常静清心经》,阎信早已将内容背下。
只是他背诵得完全一点作用没有。
即便慕云舒讲解完,阎信也毫无长进。
除了从刀中领悟魔功外,他似乎无法从其他途径学习武功。
长夜漫漫。
火堆吭哧作响,热浪滚滚。
烟幽幽飘上了天。
天上有明月,亦有繁星。
寂静中,响起女孩轻笑声。
她好似很想教会阎信。
月隐星沉。
慕云舒已枕在阎信腿上入睡。
阎信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
天明。
朝阳初升。
厮杀再起。
“请诸位随我诛杀魔头!”
他是梧桐剑派少主,柳良知。
此前死掉的梧桐客,柳丰俊,正是他的父亲。
“为父报仇!”
江大桥大喊道。
此前死掉的七绝刀王,江大海,正是他的父亲。
除二人外,还有一众人等。
无一例外,皆年岁不大,持剑者居多。
除了报仇之外,其余人等皆是为扬名而来。
阎信余光扫向两侧林中。
少年人一腔热血,也最易冲动。
怕不是随便恭维两句,就会上头前来送死。
这些人不具威胁。
真正有威胁的乃是藏于林中那些江湖老手。
“在下清风派,求死剑吴飞,魔头受死!”
一名少年郎持剑杀来。
阎信连眼皮都懒得抬。
刀出鞘,红芒一闪。
邪风大作,吹得众人眯了眼。
一股肃杀之气令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些人还是孩子,初入江湖,尚且不知什么是江湖险恶。
少年郎正待持剑逼近,顿时脚步一止,身体一僵。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他已感知不到其他,只看到阎信那张血色逐渐爬满的脸。
腥风拂面。
他握剑的手抖了抖,剑掉到地上。
其项上头颅一弹冲天,短颈血喷如瀑。
其余人无不惊恐,眼瞳骤缩,甚至怕得连手上兵器都拿不稳。
“好快的一刀!”
“好可怕的一刀!”
“魔头使得什么刀法!”
......
求死剑之名虽多有吹嘘,但在这群年轻人当中,能有此名头,显然有些实力。
可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阎信一刀。
因而顿时惊呼四起。
眼前一群人脸上惧意更显,汗毛悚栗。
江大桥咬住牙齿,高声喊道:“诸位别怕!莫不是忘了大光明寺传授我等的《大光明佛罗汉降魔阵》!”
柳良知也道:“江兄说得没错!我等江湖侠义之士岂能怕一个魔头!诸位,邪不胜正!”
“邪不胜正!”
一群人齐声高喊。
刀剑齐出,围杀上来。
阎信眸光冷得可怕,只站在原地,任由这群人围了上来。
他看向众人。
众人却不敢看向他。
“杀!”
他们声音洪亮,再喊。
好像这样,就能驱散心中恐惧。
他们杀上来。
四周皆是刀剑,也尽是刀剑,处处杀机。
前来后来。
左来右来。
人来人往。
阎信也动起来,他握刀在手,面无表情,似虎入羊群般大开杀戒。
刀剑难伤。
所向披靡。
无一合之敌。
他眸光凶戾,刀也凶戾。
杀机肆意,火星四溅。
冷冽煞气如寒风吹过。
他杀性正浓,杀心正盛,忽然余光一扫,瞥见在不远之处站着一道瘦小身影。
不知那人何时来的。
阎信刀势汹汹,用出他这些时日领悟的新魔功。
《刀横尸遍野》!
在他面前,也的确是尸横遍野,死者一片。
大光明寺的《大光明佛罗汉降魔阵》就算再厉害,可是这群人不修大光明寺的佛法,阵法实力也发挥不出一半。
刀势一顿,横于半空中,血沿刀锋溜走。
嘀嗒嘀嗒。
在刀尖下汇成了一滩小血泊。
阎信提了提刀,轻念:“刀横尸遍野,血流任东西。”
他再抬头,望向那个小白脸。
前几日晚,他已见过此人。
?
小白脸一言不发,再使《轻羽功》,接上雷家拳。
二人你来我往。
一方忌惮刀,一方忌惮拳。
阎信的刀乍看无锋似尺,却已杀了不少人。
雷家的拳夺人性命于惊雷之间,威势仿若开天辟地,收雷霆于拳芒中,惊世骇俗。
一方使《轻羽功》,一方使《凌波荡漾寒江血》。
拳势与刀势几次擦边而过,没有真正碰撞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