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荀景，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

“你都知道了”

符珃挑了挑眉。

“相处万载，如何不知，心知肚明就好，只是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哪日升上来的仙越来越多，该让他们来干这苦累活计，我也想上去享享福”

符珃语末朝荀景投去羡慕的目光。

荀景瞥了他一眼后转身飞离了这重天。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那帮老家伙罪有应得”

符珃小声嘀咕，自说自话。

他其实不知道该如何评判，溪言并非贪生怕死之辈，那场献祭阵屠神之战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猜到的，其实也很容易猜到，当时四界之中只有魔界最为完整，他们聚集去往魔界做什么一猜便知，相比于其他鸿蒙神，符珃更相信溪言。

而且看荀景行为举止，和溪言相处过很久的他心里早已了然。

怪只怪他们名不配位，用屠杀做绸缪，溪言只是将计就计，虽然他也算不上光明正大，他对生有着执迷不悔的坚定，像是在等某个人，而他知道是谁，但书写命运的他也清楚，擅改命书的后果是未知的劫难，甚至于灭世。

溪言夺舍了荀景的身体从那场献祭阵中苟活了下来，用自己的神躯和荀景的魂魄去献祭，成为人人敬仰的于救世之战中战功赫赫的上古帝君，玄庭。

但他也有一个天界众神都不知道的身份，魔神。

魔界对他有着不知缘由，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你要找到她，宰了她，将她拉入无间地狱承受噬骨焚心之痛”

荀景知道他有了心魔，而且这心魔与他共存，无法磨灭。

“你最好给我安分些，免得我哪日不高兴了破罐破摔咱们一起去死”

荀景盘坐在榻上威胁道。

“哈哈哈，你又忘了，是她骗了你，杀了你，不仅杀了你的身，还杀了你的心，让你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痛苦当中，难道你不该找她报仇吗？不该将她千刀万剐吗？”

心魔不断教唆着他。

“你知道她在哪里？”荀景问道。

“你和她有过契约，见到她的时候你自会知晓”

心魔隐声，消失无痕。

溪言（荀景）虽忘了她是谁，但被毁誓背叛后的痛苦让他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一段情深似海的深情，甚至还会把这样的深情抛入血海熔浆，看它溺毙挣扎，看它沉迷销烬，看它飞蛾扑火，看它疯狂索爱又爱而不得，这样他会感到滔滔不尽的痛快。

对待被万千宠爱的龙公主他便是如此，看到对他纠缠不休的众星捧月的活泼俏丽的女仙子为自己挡了一劫以至魂飞魄散，他只会得到前所未有的爽快。

魔族大举入侵是他故意为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拜高踩低，奴颜婢膝，趋炎附势，结党营私，欺榨压迫，剥削垄断，恃强凌弱的仙界需要大洗牌。

善存活久了便成恶，否则它不会长久。

伪善也是善，但却是能在善股掌之间的善，否则善会比恶变得更恶，会让逃出掌控意图质疑者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因为他们剥夺了后来者上升的权力，永远霸占着神位，只会在蝼蚁群里挑些听话的狗上来自成一派，时不时施舍一根骨头看这些狗摇尾乞怜，争相抢夺，头破血流，他们自然开怀大笑，心情好时他们也会大发慈悲让狗升上一级，修为更高一层。

而你以为没有想凭一己之力升上去的蝼蚁吗，当然有，而且不少，但蝼蚁本是纸上物，如何得见参天树，蝼蚁根本得不到飞升秘籍，因为他们销毁了。

相比起来，人人唾弃的魔族却是能以一敌百，和神仙分庭抗礼，因为他们本就是与善对立的恶，无懈可击的恶。

溪言（荀景）看透了这些仙风道骨者恶心的嘴脸，所以他许魔族大举进攻，结果两败俱伤，得众神“团宠”拥护的龙公主也死在这场战役中。

毫不知情的她自然是踏着无数生灵绞尽脑汁不见天日耗尽一生也无法遂愿的血泪享受她的一切理所应当。

硝烟纷乱的魔神之斗让荀景只觉无比畅快，他的分身会坐在魔军最后面的黑曜石宝座上看仙界腐朽肮脏的琼楼玉宇分崩离析，长长的黑纱遮盖住他的身影。

“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龙公主死不瞑目的尸体从九重天上摔下，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飓风吹动得她摇曳飘晃。

我等着

荀景站在众仙之中的本体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只讽蔑地嗤笑，勾起三个字唇语，是她自以为是妄图用挡劫替死来绑架他希望他对她感恩戴德、情深以报，那是她咎由自取，而他也知道她若复活定会找他寻仇，他等着。

终是神魔握手言和，中层仙魔资源再分配，底层仙魔怀着一腔热血追求公平最后沦为炮灰，孤魂野鬼，灰飞烟灭。

仙界焕然一新……

这便是魔界存在的意义。

一万年后，令荀景没想到的是龙公主并未找他复仇，因为她失掉了爪牙。

但于他而言根本无所谓了，她已经算是一个被他丢弃的玩物，不足挂齿，因为他找到了更令他感兴趣的下一个对象———

祁钰！

她天赋异禀，却被迫卷进一场囚凡断仙风波，随着时间的推移，仙界神界升上来的神仙越来越多，但资源有限，且分配不公，于是他们计划毁掉整个修真界，断了凡人进入修真界的所有通道，从此仙凡两重天，天悬地隔断，无人越沟壑。

还打了个好听的名号：建立健全六界秩序，互不干扰，各自独立，闭关锁界。

为此，符珃也加入了其内，自然包括他，而他的真实想法只是想当搅局者而已。

祁钰正是出现在修真界即将被毁之时，那是一场有预谋的一触即发的大屠杀。

唯一和他们站在对立面的是姬尚赫，他本修无情道，却因祁钰毁道，他死前将毕生修为赠予祁钰，让她从刚刚飞升的小仙一跃成为拥有神格的鸿蒙神。

她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时不时为了资源重新分配而仙魔大战的循环往复，更破坏了仙界和神界蓄谋已久的囚凡断仙屠修之策，六界运转井然有序，互相交融。

贪图安享，刻舟求剑，固步自封，惧怕后起之秀，后来居上，惧怕妖魔鬼怪，侵略夺权，断了后来者上升之路，关闭界门，便是神仙们想到的最好的好办法。

殊不知，不思进取，不反思己过，抱残守缺，执念于本就占据了成千上万年的神位仙位，权尊名利，才是自取灭亡。

第一次见祁钰是在龙子生辰宴上，那是一个明烈如火的女子，一袭清冷如蒙着薄雾寒霜的蓝色锦丝琉璃绣月纱裙难掩其明媚张扬，她张扬得肆意潇洒，落拓不羁，只是身边有她的道侣。

她还和她的道侣许下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盟誓，远在高座的他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荀景的指节攥得嘎吱作响，血色明瞳掩盖住了他心里蹿起的无名怒火，滔天涌烈。

他本是来将万年前死去的龙公主残魂修复好的完整魂魄还给其父衡乐龙君的，却未想遇到了这个令他一眼倾心的女仙，只可惜她已有了道侣。

但没关系。

荀景（溪言）用自己的神躯造了一个空间，在祁钰除下凡除鬼修时设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诱骗进去锁住她，但没想到的是她的道侣也进去了，更没想到的是，祁钰宁愿和他同归于尽也不屈服。

待转世恢复记忆后，他想去找她，却四处都找不到她，他又等了一万年，到了二十一世纪，方知祁钰是去寻把她写成主角的写书者了，于是他抢先一步命他的转世者写了一本书，他拥有和符珃一样的能力，可以写命书，他将幻境化实分出一缕魂魄，投入其内，并将他的转世者带到一万年前，转世者恢复记忆后，他吞了转世者的所有记忆，于是在一个躯体里他占据上风。

那本命书是祁钰的称帝之路，和她的所有经历一般无二，而那缕魂魄正是盛烨。

祁钰找到了支配她的幕后操纵者，其实荀景（溪言）比她更早找到，或者说不是他找到的，而是凌驾于六界之上的幻影主动联系他，嘱他写下那本能拉祁钰入魂的命书。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幻影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但有一点他无比清楚，那就是祁钰这个他感兴趣的对象，还没有被他抛下血海熔浆，所以他随她超脱了六界，随她进入了这个位面。

如今看来，

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找到了她，

这个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