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连玉还在恍惚之中,那黑衣人耐心地对连玉说:“姑娘,你且告诉我,你都梦见了些什么?”
连玉记得自己跟黑衣人曾在地洞里呆过一些日子,此人虽然不知其底细,但似乎没有伤害自己之意。
那么,能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么?
连玉突然心一紧,万一,他是来试探自己的呢?
倘若自己果真真切地记得一切,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况且,从哪里开始讲呢?从进京口开始?还是从她和谢轩出京开始?抑或是她突然到悬崖底下开始?
于是她含含糊糊地道:“其实,我也记不清楚了,我只觉得,突然闻道一股香味,然后就眩晕了,摇摇晃晃,差点摔倒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托住了我的背!”
那黑衣人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在做梦!我见你靠着这座上睡着了,人往一边滑下去,就把你的背托了托,扶正了”
听着黑衣人爽朗的笑声,连玉又偷偷地瞥了一下他的神情,轻松愉悦,一点都不像说谎的样子。
可连玉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的是,她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枕黄粱梦。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梦,太过清晰,太过逼真,也太过漫长。
可是,怎么才能判别,它不是一个梦呢?
连玉内心纠结不已,脸上看着风平浪静,可内心早已风起云涌了。
不,她必须赶紧进京,找到李文臣,要把所经历的一切都细细核实。
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稀里糊涂地活着。
那黑衣男子仿佛看出可连玉的心里,他微笑地对连玉说:“姑娘,你仍旧是不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连玉也不想瞒他,她略作沉吟道:“也许是,但也许,不是。”
黑衣男子的眉毛一挑:“这么说,你还是不信?”
连玉点点头:“我相信你,但是,我没法相信,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甚至,此刻,我与你交谈,我也在惶惑,又焉知,此刻我不是在梦中呢?”
那黑衣男子叹了一口气,道:“唉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这等情境,或许每个人一生都会遭遇。不瞒你说,我也不例外。我有时候,一觉醒来,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头颅一片空白。突然想不起,自己是谁。我叫什么?我从哪里来?我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到哪里去?我到底是醒着呢,还是在睡梦之中?我就这么坐着,坐着,然后,慢慢地,想起了我的名字,想起了我的由来,想起了,我要去干什么!”
连玉突然陷入了沉思,她也被黑衣人一番话,彻底弄迷惑了。
这么说来,这真的,真的只是一场梦?她身上所发生的曲折离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不羁的梦而已?
忽然,连玉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黑衣人:“那大叔,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黑衣人斜瞥了连玉一眼,似乎带着几分不满:“当然是京城呀,你不还得去赶考吗?后天就是开考之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看着黑衣人一脸严肃的样子,连玉将信将疑,心里在嘀咕:“好吧,我且相信你一回,等进了京,真相便可大白了!”
黑衣人拉开马车的布帘,对赶车人说:“师傅,麻烦您加快速度,我们这位小兄弟,要赶考”
那驾车人响脆地应了一声:“好勒,您二位呐,可得坐稳啰”
他的话刚落,只听到一声鞭响,那马突然嘚嘚快跑起来。
那马跑得太快,连玉差点一个趔趄,脑门磕在车厢的横木上。
黑衣人带着几分歉意地看着连玉,道:“姑娘小心!”
连玉用手揉揉被撞疼了的额头,对黑衣投以感激的目光。
她想,无论眼前的一幕是真是幻,她都不在意了,只要能进京,顺利参加考试则可。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放下所有的警惕。
她是个心大的女子,一旦对人放松警惕后,她又开始昏昏欲睡。
和这个黑衣大叔在一起,她觉得很心安,不用担心他会害自己。
因为,他们曾经一起历经过患难,便是那地洞中她帮他疗伤,他帮她出逃,便是这点,足以让她相信他了。
退一步讲,假如真的要谋害于她,凭他的敏捷身手,取她性命易如反掌。
与其处处防备,倒不如就放宽心。我都把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了,任你处置了。
她赌的,便是人心底,残存的那一点点良知。
她想,这世间,终究还是善人,多过恶人的。
就在黑衣人撸袖子的一刹那,连玉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瞧见他胳膊上,一只蝙蝠。
这只蝙蝠,连玉曾经在狐白温的身上看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