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手中的珠花,一定是放了迷香,她果然是来者不善。
慢慢地,连玉的意识模糊了,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慢慢地,头颅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玉突然感觉到,自己在颠簸,在动。
就像小时候躺在摇篮里,翠姨摇着摇篮,那摇篮晃晃悠悠。
她口中轻柔地唱:月亮光光,撞见和尚和尚念经,撞见观音观音喷嚏,撞见皇帝皇帝开口,撞见阿狗阿狗叫出,撞见麻雀麻雀洗澡,撞见大嫂大嫂烧茶,撞见青蛙
突然,她整个人向上颠簸了一下,她突然醒来了。
睁开眼睛一看,原来,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
连玉纳闷了,不是做梦?可是,她怎么就到了马车上?那女孩呢?谢轩呢?
待她环视四周,突然发现身边坐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蒙面,连玉看不出他的真实面目。
连玉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起来,好在她迅速地镇静下来了。
她暗想,不可造次,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先探清虚实再说。
她原本想等那黑衣男子主动跟自己说话的,然而,那男子却对自己醒来置若罔闻。
车厢内,一阵难忍的沉默。
连玉最不能忍受这种漫长的沉默,惶恐,不安,一起袭上心头。
于是,连玉决定,还是先发制人,打破沉寂比较好。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这位大叔,你是谁?我怎么会跟你一起,在马车上?”
那蒙面汉子突然扯下黑色的面巾,扭过头来,瓮声瓮气地说:“你,不认识我了么?”
连玉细细一瞧,大吃一惊,这这不是先前送自己去京城的黑衣大叔么?
连玉由惊转喜,她激动万分,口中却似乎有千言万语涌上喉咙口。
可是,却一时不知道从那句说起,于是磕磕绊绊地说:“大大叔,您怎么跟我在一辆马车上?”
那黑衣男子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紧接着他脸色一沉,逼视着连玉。
连玉赶紧转个头来,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
那黑衣男子脸色铁青,冷硬地对连玉道:“不该你问你,你就别问”
连玉有些不死心,追问道:“我明明是在一个悬崖底下,跟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姑娘在一起的。”
那黑衣男子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是吗?一个姑娘?不会吧?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我用马车送你去京城赶考,我在客栈答应你的,说到做到!”
连玉突然眩晕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一直在马车里?
也就是说,她还没到过京城?她还一直跟黑衣人大叔在赴京的路上?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连玉突然云里雾里起来。
怎么可能啊?连玉几乎要哭起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姑娘,说她一直陪她在悬崖底下放下,一放就是二年。
如今这位大叔,又说她一直跟自己在马车里,马车还未到京城。
那么,唯一的解释是,一切只是一个梦?
她在街边卖画,她在画画时遇到李越贞大人,她在装裱画行里遇到狄观澜,她在万客隆客栈和延龄相见,她和延龄、李文臣去海棠居遇刺客,她和李文臣进宫面圣救谢轩,她和谢轩去固兰山送布防图
这一切,都只是她在去往京城的马车之中,做的一个长长的梦?
连玉有些不相信,她不相信,会有这么真切的梦,仿佛历历在目的一切,竟然只是个梦?
那黑衣人似乎早就料到连玉的反应,淡淡地对她说:“你在这马车上,摇摇晃晃,睡了好几天,我摇都摇不醒你我活了半辈子,还真没看到,似你这般贪睡之人。”
连玉听了黑衣人的话,哭笑不得,一头雾水。
她一脸悲怆,天呐,谁能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黑衣人看着连玉欲哭无泪的样子,忽然变了方才的冷漠口气。
他温和地对连玉说:“你记得枕中记么?话说卢生在邯郸一家客店里,酣然入睡之后,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梦见自己享尽了荣华富贵,等他醒来时,才发现,小米饭还没熟。所谓,一枕黄粱梦,不愿醒”
连玉读过这个故事,在爹爹的书房里,爹爹读完这篇故事,还曾感慨地与宋伯伯闲聊。
连玉记得宋爷爷还对爹爹说:“人生不过一场大梦,我这一生,好歹也凑了几场大热闹其实,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但爹爹摇摇头,当即就反驳了宋爷爷:“不然!活着,人生在世,便要拼尽最后一口气,做一点点事。”
那情形历历在目,然而,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