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轩斜瞥了连玉一眼,幽幽地道:“其实,那天,你应该买一挂炮仗的!”
连玉淡淡一笑,答道:“是吗?哪天?我买炮仗作甚?”
谢轩的鼻子哼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讽道:“我被从万福客栈被抓走的那天啊!你该买挂炮仗庆祝一下!”
连玉的心,仿佛被猛地一扎。
然而,她终究学会了,面无表情,任身体随着马背颠簸而微微地晃动。
见连玉沉默不语,此刻,谢轩的心,似乎又有些不忍。
隔着些许光阴,那伤口早已结痂脱落,微手抚过去时,微微的抵手。
再怎么说,这丫头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进宫面圣,还顶撞了皇上。
谢轩正暗自释怀,孰料连玉没心没肺地开口了:“我也想过,只是身不由己!”
谢轩心头的无名之火,突然腾上来了,有些气恼,忍不住问:“为什么?”
连玉似乎连想到没想,张嘴便来:“当然是钱花光了!别说是炮仗了,便是炮仗引子,我都买不起了”
接着,连玉又神补了一刀:“否则,我会买个一百响的大烟花,象征着一了百了。告别,也要仪式感”
连玉突然笑嘻嘻地说。还说自己不是连玉?呵呵,连磕碜人的可恶神情、语气都一模一样。”
谢轩忽然也不恼恨了,却带着几分酸意道:“没钱不会去借么?”
连玉自嘲了下,笑道:“向谁借?”
谢轩暗想,你还要装么?于是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旋即沉默不语。
好久,似乎不甘心地,道一声:“自然是你身边那个乡下黑脸仔!”
听得谢轩提起李文臣,连玉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谢轩被笑得莫名其妙,问:“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个乡下黑脸仔么?”
连玉冷笑了一声道:“你说李文臣?呵呵,您还真别瞧不上他!看得出,皇上挺器重他,没准,将来钦点他个状元!”
停了一下,连玉又故作亲密的口气,道:“他呀别人不知道,我最清楚不过。长年兜比脸干净。”
谢轩知道连玉这是故意激他,默不作声了。
连玉突然觉得,谢轩突然像极了一个人:李游。
她想,其实也不奇怪,被伤害的人,最后都变成一个模样:刺猬。
嘴尖,牙利,不咬出一排压印,誓不松口。
但连玉明白,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此刻,谢轩就在自己眼前。
这个令自己曾于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男人。
此刻,该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
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然后相拥大哭一场。
一切已经过去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
看着连玉略带几分憔悴的眼,连玉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所有的恨,亦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连玉换了话题,她抬头看着渐渐乌暗的天,道:“假如,我们一去无回,你会不会后悔?”
谢轩淡淡地说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果真有去无回,只怕是我俩的造化了。”
连玉白了谢轩一眼,道:“你倒是看得挺开的只是你们谢家,几代单传,你就不怕?”
谢轩没回答,连玉望着前方,道:“我呢,还想好好地活着回去呢,还要好好地考它一回。””
谢轩慢悠悠地看着连玉道说:“这科考,对你就这么重要?”
连玉道:“那是自然,我还靠他光宗耀祖呢。对你就不重要,你来到京城干嘛?还差点连脑袋都没了。再说了,皇上还在等着我们。
谢轩不屑地说:“呦呵,你倒是,捡了鸡毛当令。偌大京城,这么多的举子,你说你,皇上记得你是哪根葱呀?”
连玉鼻子哼了一下:“那可说不准,没准,他还就记住了我和李文臣!我们一起聊过天,他还跟李文臣抵足而眠!”
谢轩的嘴差点没气歪,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提李文臣,谢轩的别扭又来了。
这一生气,说出的话,自然如同刺猬的尖刺,扎人:“我们一去,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呀没准就压根没准备我们回去!”
“不可能!”连玉失声喊起来:“他不是这种人!”
“哈哈不是这种人?那你说他是哪种人?”谢轩的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帝王心,海底针非我等草民所能揣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谢轩自嘲道。
连玉仍不相信谢轩的话:“怎么可能?我熟悉他,他不会这么做的。”
谢轩的眼神,冷而硬,如同屋檐的冰棱,向她的脸上戳来:“说得好像你跟他很熟似的,就凭他跟你聊几句天?”
“我”连玉想反驳,突然感到一阵心虚。
“他小小年纪,便能驾驭那龙座下的文武百官那些人,哪个不是三头六臂的窜天猴,哪个不是呼啸山林的据地虎?”
听得谢轩这一番话,连玉突然心一紧,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连玉本想说:我们还曾经彻夜交谈过可是,话刚到口,突然打住,这可是天机。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那可真是小命不保。
连玉和谢轩的话,因为这个男子横亘在中间,突然不投机起来。
连玉为这种生疏感到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