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当夏洛特从自己位于第十四区德兰布尔街42号的寓所中醒来之际,时间已接近上午十时。
她先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天花板,随即察觉到什么似地抹去了嘴角溢流出的口水:“真讨厌,这样可一点都不淑女……”
但她旋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欢快地像是收获了新玩具的孩子。
当艾拉·华生走进小姐的卧室中时,她看到的就是如此古怪的一幕。
她很确信自己在开门前征得了对方的同意,但出于对主人的尊重以及女仆的自我修养,她还是刻意地咳嗽两声作为提醒:“……小姐。”
“嗯?是你啊,艾拉。”少女如梦初醒般回过了头,“今早还是一切照旧。”
“明白了。”女仆小姐略一躬身,“因为警方那边的晚宴,我建议您打理一下自己。”
“放心,我都记得。”夏洛特点了点头,“我还不至于遗忘了正事。”
……可我看您分明连自己是谁都要忘了……将这样的话语藏匿在心中,艾拉恭谨地走入了房中。
对这个时代的上级阶层女性而言,宴会与社交总是不可避免的。
夏洛特自认不是那群花瓶中的一员,但奈何她拥有一份需要与贵族老爷及大资本家打交道的工作,因而也只能默默接受了这令她厌恶的社交场及随之而来的一切规则。
夏洛特任由女仆将自己抱到化妆台前,为她绑上不常穿的束腰。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过程竟似乎并不像之前那般令她深感厌恶与烦闷了。
“艾拉,我瘦了吗?”
“小姐……您想听真话还是恭维?”
“真严格。”少女小声嘟哝着,“那我就当是自己瘦了好了。”
说罢,她又不禁笑出了声来。
从衣柜中取出夏洛特仅有的几件礼服之一,看着对方那与往日截然相悖的神态,艾拉总算忍不住发问道。
“我知道您与卢平先生达成了一定程度的谅解,但……这真是如此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当然了,艾拉。”少女摇摇头,“你不知道他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些什么。”
“但不只是我,就连接受您这番好意的那人,恐怕也会对此深感无所适从。”艾拉叹息一声。
“我承认,卢平先生无疑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好人,但问题在于——您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洛特沉默着,从艾拉手中接下了自己的礼服。
作为近一个世纪以来的保守主义支柱,统治不列颠尼亚近八十年的现任英国女王维多利亚一世,向来以其对传统道德及家庭观念的重视而闻名。
在她的影响及倡议之下,英国女性的日常穿着及礼服设计较之欧陆诸国往往更加保守。这理所当然地招致了以法国上流阶层为主的大陆显贵们的笑话,认为这些英国佬都是些粗鄙而不懂时尚的中世纪人。
但对夏洛特而言,这样保守的设计可谓是恰到好处——毕竟她几乎不懂什么时尚,也对在男人面前露出过多肌肤,引得大片毫无意义的阿谀奉承深感厌恶。
对着眼前的化妆镜,她将那件米色的长裙在自己身上比照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