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普一惊，心说这个疯癫世子，却是明眼入炬，已经料定常威有定中原之心。

常威盯着萧无疾半晌，笑道：“萧兄，自大凤朝覆灭，天下四分五裂，民不聊生。天下分分合合，自有天道，常威不敢逆天，只能许你萧无疾在，常某不做染指吴国之想。至于你我身后事，常某不敢替天许人。”

萧无疾面色青红不定，看着常威，突然咯咯的笑道：“侯爷果然信人，不肯作无谓之诺。如此，无疾更是相信侯爷的一诺千金。也好，有我萧无疾在一天，就快活一天，哪管他以后呢？况且无疾能不能有后，也是难说。”

杨普看着这个疯癫世子，听着桀桀怪笑，一阵阵的胆寒，却见常威不动颜色，冷笑着看着萧无疾。

萧无疾站起身来，就在厅里又转圈大笑：“杜宣要我吴国降他，又让我出岁贡给辽国，以休刀兵，结百年之好。我结他个姥姥。吴国的金银珠宝，我还没看够，吴国的美女如云，我还没玩够，怎么可能送于他人享用去？”

常威见他说的粗鄙，也不搭话。杨普却道：“只是吴王那边若是打定了主意，将如何是好？”

“先生不必担心，有我萧无疾在，吴国就不会降。”萧无疾脸上笑得如同鬼魅，苍白的脸上泛起了血色，兴奋的绞着双手在厅里绕圈，自顾自的说道：“我这就和侯爷一同出发，去往西杭城见我父王。侯爷放心，无疾必有办法。”

常威还未等开口，只见萧无疾大声叫道：“来人呐，备船，我要和常侯爷一同回西杭城，为我父王祝寿。。。找最快的船，快去快去。哈哈哈哈。”

江上水白浪青，波光凛凛。鬼木七鼓起风帆，船桅上悬着硕大的“常”字旗，跟在萧无疾的快船后沿江而下，直奔西杭城。

宁才人矗立在船头，看着江上白鹭翻飞，远远的渔夫唱和，脸上满是劫后余生难以置信的欣喜。

杨普慢慢的走过来，立在宁才人身后，拱手道：“娘娘赎罪。”

宁才人转头笑道：“军师言重了。”话音未落，眼圈却是红了。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颗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杨普看了一眼，再不敢抬头，叹道：“你我都是为了保侯爷安全，杨普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先生不要说了。”宁才人笑道：“妾身心甘情愿，并非先生逼迫。只是如今不用妾身去换侯爷安危，如今想来还是恍如隔世。不瞒先生，妾身本已决心侯爷脱险后，一死了之，总好过落在萧家父子之手。”

宁才人说着，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想起萧无疾那张脸，还是后怕的如中鬼魅。

杨普无言以对，羞愧难当，只听宁才人笑道：“侯爷为了我这蒲柳之身，竟是不惜与萧无疾以命相搏，先生的万全之策，竟是不用。当真是任性又倔强。”宁才人笑着埋怨，眼神里却是闪耀着幸福骄傲的光芒。杨普看的呆住了，这样光芒他也见过，当日大丫黄莺于阳明渡埋怨自己喝酒，责怪自己不顾身体的时候，眼里也是这样闪着光。

杨普心里一疼，看着宁才人那小女子模样，稳了稳，叹了口气，狠心说道：“常侯爷果然英雄，虽非江湖中人，却是侠义心肠。只不过这样的侠义在朝堂尔虞我诈中，只怕并非善事。杨某一直担心日后，侯爷这样的性格会惹下大乱。身在漩涡之中，每每都要权衡局势，不可率性而为。局中之人，有多少连自己的言行，身体，甚至姻缘，性命都不能自控，身不由己啊。”

宁才人笑容僵在脸上，慢慢的泛起了一丝苦笑。

一双鹭鸟绕着桅杆盘旋，白翅展开，在空中嬉戏追逐。宁才人痴痴地看着，凄然笑道：“好一对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