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漫山遍野的翠绿,如同爆裂的轻雾,一夜之间弥漫于整个天地之间。春风和煦,金光普照,饱经风霜的古老的中原大地,又以她博大的胸怀和坚韧的生命力,顽强的沐浴在阳光里,舒展开来,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仙台山的山坡上,十几亩薄田里的麦子也郁郁葱葱的生长,这是禅林寺的庙产。虽然土地贫瘠,麦苗有点稀疏,但是依然努力向上拔着身躯,有了尺高的样子。
白景休身体已经大好,只是重伤之后,身体虚弱,面色苍白,双臂还不可用力,穿着皂白色的宽大僧袍,立在田野里沐浴春光。冯南穿了男装,收拾的利索,扶着景休的臂膀立在他身旁。天地之间,老树抽枝,嫩芽吐绿,长空万里,春风浩荡,冯南头上的束带,景休的长袍,在风中轻快的飞扬。
白景休极目远望,胸怀大畅,轻声道:“好景色,好春光。。。若是大师兄在,他肯定是要吟诗的。”
白景休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冯南得偿所愿也是心中欢喜,看景休兴致勃勃,想了一下轻声吟道: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好个长风几万里。”景休笑道:“果然畅快。”
冯南不语,沉默了一下,接着吟道: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远处的山坡上,一个小小的村落,一个瘦骨嶙峋的黑瘦汉子,牵着一头老牛,扛着木犁不紧不慢的走在小路上,身后跟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小男孩。虽是肉眼可见生活艰难,但那男孩天真烂漫,懵懂无知,手里摇着柳枝,跑前跑后,一会追着蝴蝶跳进草丛里扑腾了一身的枯草,一会蹲在地上想是看蚂蚁上树出神,眼见汉子走远了才阿爹阿爹的叫着飞奔而去。
白景休叹道:“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若是不打仗,该多有好。”
春风吹动了冯南的发梢,轻抚在脸上,冯南抿了抿头发,笑道:“白兄,若是不打仗,白兄想过要做什么吗?”
白景休想了想,说道:“若无战乱,我现在应该还在白阳观,跟着我师傅隐居,虽然清苦,却也是无忧无虑。”
冯南对自己一片痴心,景休有意不提小师妹。
冯南冰雪聪明,岂能不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喜得沉重,苦得心酸,沉默半响,却听白景休笑道:“你呢南妹,若无战乱,你想回去作郡主吗?”
冯南摇摇头,看着远处的农夫,笑道:“我倒是想在这样的小村落生活,养几只鸡,一条狗,生几个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安安的过此一生。”
景休看着远处的农夫,不极不徐的慢慢走远,叹道:“就这样简单的日子,竟然也是求之不得。。。只盼白景休有生之年,能重见天下太平,唯有此愿,宁可为之粉身碎骨。”
“善哉善哉,施主此言,胸怀大慈悲。”一位年轻的和尚正挑着担子走过来,闻听此言,放下担子,双手合十行礼,带着点山西口音说道:“佛曰普渡众生,施主虽非我佛门中人,却是有佛心。”
冯南认得和尚,乃是广慧大师的徒孙,苦字辈弟子,法号苦寂。师从广慧大师大弟子云悲。苦寂法师年纪轻轻,身体瘦弱,却是终日默默,愁眉深锁,眉间几乎要拧出一个川字,素日里沉默寡言,心思重重,却是对白景休显得很是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