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时中倒是不急了,刚刚一阵忙乱的心慌,现在缓缓地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盯着顾尧臣说道:“大人先莫急,常修源的大公子常威已经赶去大营了。。。只是,杜宣使团里那个白发老者竟是绝世高手,恐无人能敌,此番中军大营怕是在劫难逃。”
顾尧臣怒道:“杜宣好大的胆。钱大人,一个刺客而已,我马上派人去,千军万马之中,我就不信他三头六臂。”
钱时中疲惫的摇摇头,叹道:“真要只是一个刺客,也就罢了。刚刚我得到消息,定州失守,樊城方向巨响,我总觉得心神不定,辽军和杜宣没这么简单,可能另有动向。”
定州是燕国门户,顾尧臣十分清楚钱时中的顾虑,若是杜宣反了,定州到幽州一线不设防,那定州失守意味着辽军铁骑可能近在眼前。想到此处,顾尧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钱时中想了一下,突然站起身看看窗外,四下无人,这才走到顾尧臣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顾相,大变在即,不能再犹豫了。你现在就带一部分官员先出幽州。如果平安无事,一切好说,如果中军大营保不住,顾相你要立马去投太原。”
顾尧臣大吃一惊,气的胡子都抖了,指着钱时中骂道:“好你个钻营逐利的奸商,大燕国还在,你就开始见风使舵,还妄想拉老夫下水,呸,你休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自去找马光河要你的荣华富贵,老夫誓要和大燕国共存亡。”
钱时中也不恼,烛光摇曳,圆圆的脸庞上前所未有的冷峻,盯着顾尧臣幽幽的说道:“顾相,你食的是天下禄,忠的是天下事。”
顾尧臣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钱时中,像是看着个陌生人。钱时中商人出身,在朝中经常受人嘲讽。顾尧臣文人通病自视清高,虽不明言,但也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一身铜臭气的户部尚书。如今从这个商人口中说出天下二字,倒是实实在在得出乎意料。
钱时中也不管他,压低了嗓子继续说道:“大燕朝一旦不测,韩相你是知道得,必不偷生。死节事大,但是你不要抢了,总不能都去死节,活还是要干的。杜宣和马光河必定两分中原,你要去投奔马光河。。。”
“你以为马光河是个好东西?”顾尧臣不等他说完,插嘴道,甚至不顾斯文开口就骂。
“可人家有兵,有什么法子?”钱时中摇摇头:“顾相你不要意气用事。直中不可取,便向曲中求。还是以天下苍生为念,静待时机。”
顾尧臣沉默半晌,抬头犹犹豫豫还想说话,钱时中摆手说道:“顾相,我明白你的顾虑,现在不是爱惜羽毛的时候,忍一时骂名,能多做一点事情总是好的。”说着钱时中振了振衣襟,对着顾尧臣深施一礼说道:“钱某就留在幽州,等侯杜宣。韩相死节,我你各保一方。只是日后我们可能就是敌人了,只愿终有一天,能有机会与大人再度同朝。”
顾尧臣当然明白钱时中的意思,叹道:“钱大人,纵你我有管鲍之意,奈何天下没有明主桓公啊。马杜二人自不必说,就是南边割据的荆、楚、吴、蜀诸国,脱离中原日久,偏安一隅,不思进取,难出明君。”
“会有的。”钱时中一笑,转身离去,再不回顾。
顾尧臣看着钱时中胖胖的背影心潮澎湃,愣了半晌,回身去案前奋笔疾书写了十几个名字,叫过来下人,吩咐道:“不要声张,悄悄的把这些人找来见我,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