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身上穿了一袭短袄、百褶裙,头上戴着帷帽,瞧不清脸,但隐约能看出柔美的轮廓。
丫鬟已经将琴架好,梁氏一边示意乐师开始弹奏,一边对众人说:“这是乐师无涯,虽然不敢说弹得比沈老板好,但各位不妨听听看。”
无涯二字一出,什邡明显感觉到这些女眷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这时,琴声骤起,悠扬婉转的琴音仿佛穿透漫天风雪直抵人心,将曲中幽婉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完全不输沈凤酒的胡笳十八拍。
一曲终了,众人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纷纷朝无涯投去赞许的目光。
什邡的心思却没在琴声上,她微微从无涯按在琴弦上的手上收回视线,垂眸问一旁的梁氏:“不知这位无涯乐师是何来历?琴技竟如此了得?”
梁氏看着无涯一笑,说道:“无涯是长安宫廷乐师琅邪唯一的女弟子,琴技自然了得。只可惜……”梁氏微微一顿,突然抬手对着无涯做了几个手势,无涯会意,回了两个手势。
什邡顿时了然,无涯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这时,一旁的一位女娘突然兴致勃勃地说:“听闻无涯大师不能说话,原来是真的,梁夫人,您刚才说用可否就是能与聋哑之人沟通的手语?”
梁氏忽而一笑,点了点头。
女娘连忙问出用疑惑:“不知您与无涯大师说了什么?”
梁氏说:“我与无涯道谢,无涯说她不能久留,一会儿还要去男客那边。”
众人听后不觉惋惜,而无涯则已经款款起身来到梁氏身前,抬手朝她比划了几个手势,而后目光淡淡地瞥了梁氏身边的什邡一眼。
虽然隔着帷帽,什邡看不清她的脸,但刚刚瞥过来的那一眼却如有实质,仿佛突然飞来的一柄寒刀。
联想到方才在无涯手腕上看到的红痣,什邡心底一凉,是她!
“怎么了?在看什么?舍不得无涯?”梁氏突然开口,什邡猛地回过神儿,此时无涯已经抱着古琴离开。
什邡勉强扯出一抹浅笑:“没什么,只是有点不太舒服,可能是吹了寒风,身子骨有些受不住。”
梁氏连忙让丫鬟去煮姜茶。
什邡心烦意乱地环视重檐八角亭里的众人,心里琢磨着如何避开这些女眷把徐静芝潜入府邸的事告诉程进。
丫鬟很快端来姜茶,什邡碰着姜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凤酒和林玉书等人,咬咬牙,故意打翻手里的茶盏,半盏姜茶一滴没剩,全部洒在了裙摆上。
滚烫的姜茶浸透衣衫,什邡惊呼一声,猛地从圈椅上跳了起来。
梁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问道:“可是烫到了?”
什邡揪着衣衫一边抖落上面的姜片,一边红着眼睛对梁氏说:“还好,只是衣衫不能穿了,能否借夫人房间一用?”
世家女眷出门都会在车里另外准备一套衣衫,什邡这么一说,梁夫人便知道她要去换衣服,于是说道:“我让人给你取一套没穿过的,你先换了再说。”
什邡点了点头,梁氏忙找来丫鬟,让她带什邡下去换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