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位故人也甚是喜欢梅花,可惜他已不在,再不能见这满园娇色了。”沈凤酒惋惜地感叹,什邡却感觉浑身的血液骤凉,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一把抓住沈凤酒的胳膊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有我父亲的纸笺?”
沈凤酒面色如常,垂眸看了一眼抓在胳膊上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益州要做什么?明日子时,我在林家别院等你。”
说完,沈凤酒一转身追上前面的梁氏,亲昵地挽着对方的胳膊耳语。
离得距离远,什邡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脑子里不停回荡刚才那句话,心里宛如烈火油烹。不管沈凤酒到底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明天她都要去林家别院一趟。
雪势越来越小,梁氏着人在亭子里热了茶,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林中歇脚的重檐八角亭走去。
重檐八角亭比普通单檐亭要宽敞明亮,适用于面积大的园林,多用于观景、或是举办一些小宴。风雪未歇,亭子里点了炭盆,丫鬟婆子摆好了小几和软垫,中间围炉吊着茶汤。
众人纷纷落座,有人提议:“听闻寻楼的沈老板色艺双绝,不知我等可有幸听沈老板弹奏一曲?”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全部看向沈凤酒,有嘲讽的、有看热闹的,还有话里话外挑衅的,言外之意,既然是寻楼里出来的,既然伺候得了爷们,自然也能伺候好各位夫人小姐。
沈凤酒缓缓放下酒杯,抬眸看向最先提议的那位夫人,笑说:“刘夫人喜欢什么曲儿?”
那位刘夫人自以为得逞,轻蔑一笑,说道:“听闻沈老板擅长胡笳十八拍?”
话音一落,众人便知道这位刘夫人是在公报私仇。在场益州本地人居多,对这位刘夫人的家事也知之甚详。
早年刘夫人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家中只有刘夫人一个独女。刘夫人及笄后,任家人便开始为她相看夫家。
刘夫人幼时生了一场天花,因此脸上留下许多疤痕。城中门第相当的郎君多半嫌她面貌不美,因此任家老两口划拉了一圈,愣是没寻到一个合适。最后任老板想了个法子,反正他们家有钱有家业,索性招个上门女婿算了。
几番筛选之后,任家人将目光放在了彼时正在县学读书的刘贤身上。刘贤自幼勤勉好学,但因家境贫寒而常常捉襟见肘。后经媒人几次三番说和,刘贤终于应下婚事。
两人成婚后,刘贤在任家人的资助下考中明经科进士,先后外放五年后,最终在刘家的运作下留在益州任职司户参军。
得势后,刘贤虽然仍旧与刘氏相敬如宾,但却明里暗里嫌弃刘氏疏于才德,时常与友人去寻楼相聚。
时间长了,刘氏便越发觉得不安,几次跟踪刘贤去寻楼之后,发现城中许多文人雅士都对寻楼的沈凤酒推崇备至,说她不仅知书达理,更是弹得一手好琴。
为此,刘氏成偷偷着人寻了琴师在府中授课,奈何刘贤见了一番调侃,说她东施效颦。
刘氏闹过两次,刘贤不以为意,只称他与沈老板不过惺惺相惜罢了,绝无龌龊。
刘氏劝阻不得,对沈凤酒越发怨恨。如今突然相见,自然恨不能当场下了沈凤酒的面子,因此才过分的提出让沈凤酒当场献艺。
在场的其他夫人中也有不少瞧不上沈凤酒的,但身份使然,不能明着去寻楼找麻烦,此时见有人出头,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什邡看向梁氏,想看看她是什么态度,毕竟这是她的座上客。
果然,梁氏脸色微沉,看着刘夫人说:“巧了,老爷平素里也喜欢听曲,今日府上正好请了乐师,红杏,去请吴乐师来梅园。”
梁氏话音一落,亭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刘氏被驳了脸面,脸色不太好,看着沈凤酒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不多时,丫鬟便领着乐师走进重檐八角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