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恒却一脸坚定地向许志威说道:
“元帅!在下明白,在下先前不学无术、鲁莽粗疏,连致大祸,有负元帅之期许。但在下早已经痛定思痛、发奋悔改,日夜期盼着能施行弥补,再不负元帅之信任。许恒无他意!唯求报答元帅信用之恩,还请元帅让在下一试,若仍不能成,在下愿以死谢罪!”
许恒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许志威似乎也不必犹豫。而众将们也都期盼着将这块烫手山芋抛出去,反正这个建议是许恒提的,由他来统领,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众将也赞成让许恒接受此职,并于许志威面前力荐,许志威最终同意了在这支军马建立后,让许恒担任其统帅。
“许恒。”
许志威肃然地向许恒交代道:
“既然你如此笃定,众将又在本帅面前保举你,本帅可以将这支军马交由你来统管。可本帅也要告诫你,你先前多次犯下大错,军中不乏质疑之声,如果你再一次失利,那本帅再无任何话可与你多说,即刻将你打发回中宣,让你做一名闲散的王族子弟。”
“许恒明白!许恒定不负元帅之所托!”
许恒即刻向许志威的信任表示感激。
一场决策会议暂且落下帷幕。
又过了一阵子,天气越来越冷了,大概离彻底步入宣国的寒冬也不剩多少时间。而时局,似乎也正朝着众人所预料的糟糕方向发展,有两个极其棘手的问题成为了整个的宣国的当务之急——粮荒、流民。
先说粮荒,在这场蝗灾的摧残下,大部分地区的庄稼收成十不存一,几乎只有得到了军队强有力保障的军屯区粮食收成较为完好。可收上来的粮食仅仅只能够保障军队处于不断粮的地步,这还是节省了一部分用度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余粮调集到其它地方。
许志威必须庆幸,幸好一年前的终平战役中他把大军及时带了回来,要不是今年的军屯顺利开展,就连这点存粮也维持不了。
整个宣国,已经在断粮的边缘摇摇欲坠。除了军队里有粮食,富户和官府府库里有粮食,现在的宣国,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一粒粮食,不止一个地方闹出了人吃人的传闻,几乎所有人都陷入到恐慌之中。宣国的终末之日,似乎近在眼前。
在中宣,由于宣王许银起初寄希望于迷信,导致了救灾抗灾工作没能在第一时间以最高效率推行下去,使蝗灾危害大幅度恶化。现在的许银只能想出各种办法勉力维持恶化到极致的局面,不让宣国彻底崩溃。
先是许志才提出的加强对各地方官吏的监督等建议,许银全盘采纳,严厉打击任何哄抬粮价的商贾以及包庇的官员。他还以身作则,从宣国王宫里省吃俭用,以让更多百姓得到接济。并在中宣亲自举行募捐活动,征得更多粮食,虽然收效不大,但总归好过没有。除了军队,许银卯足力气在一切能搞到粮食的地方努力,阻止宣国局面继续恶化下去。
眼下,只有一条获取粮食的道路是许银没有考虑的,那就是求援外国,可此事太过重大,许银必须慎之又慎,一时间还没有做好决断。
对于许志威送来的编流民入军队的提议,许银不光表示同意,而且是大加赞赏。现在他最害怕的就是流民们相聚为乱,滔天洪水一旦倾泻而下,只怕宣国就将在巨浪之中灰飞烟灭。从流民中挑选精壮之士编入军队,好比抽走一条饿虎的脊梁,把最为精华的一部分都吸纳走,剩下的流民就算还是无可避免地掀起乱事,其威胁也将大大减少。至于被征募的流民,而能用于防卫边境,真乃一举多得之策也,他立即表示批准,让自己的二儿子从速从快执行。
传达命令的使者派出去后,许银终于在看不到尽头的忧虑中迎来一丝欣慰——自己这两个儿子都很不错啊!如果他们不是自己的儿子,而仅仅是自己的臣僚,他们肯定都能成为支撑我大宣的栋梁之才,可惜……许银不愿意再细想下去,要是有办法让他的两个儿子握手言和,就算是减少他所剩下的一半生命,他也愿意啊!可叹!可叹!
许银又仔细考虑了一番,自己一共有三个儿子,长子许志才,次子许志威,都是有才干在身的非凡之人,唯一遗憾的就是两人失和,不可同心戮力。但在两子之外,自己还有第三个儿子,名叫许志和。和前两个儿子比起来,自己的三子算是文不成武不就,但最大的特点就是为人柔和,恭顺持重,从来不在储君之争淌任何浑水,甚至一直都竭力调和两位兄长间的矛盾,这是最令许银满意的一点。
他顿时有了个想法,如果能让自己的三子对长子和次子的关系进行些调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就算调和不成,让自己的三子也去历练历练,增长番才干,成为储君将来的帮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将自己的三子派往许志威的南军那里,正好现在时局紧张,南军那边少不了风波。把许志和派到南军,进可调和许志威与许志才的关系,退可培养许志和的才干,是值得一试的方案。以他对许志和的了解,他相信许志和断不会淌储君之争的浑水,更何况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了,他的措施几乎就是昭告众人,许志威在世子之争中落败出局,不要拎不清局势站错了队。
许银相信,自己的举动有利而无害,可以放心一试。他向一旁的侍者开了口:
“去把三王子叫过来。”
……
……
在南军,征募流民入军队的工作已经步入了正轨。只是超出许志威等人预料的,是流民数量极其庞大,远比众人原先设想的要多得多,这令征募工作的选拔标准进一步提升。
根据南军的军粮贮备,从几十万流民当中招募两万人入南军,已经是南军所能承受的极限,再多,就连南军自己的军粮也支撑不下去。
除了征募工作受到许志威的关注,昭军的动向也为许志威时刻警惕着。现在正值危难,必须谨防昭军趁机来袭,绝不可以给昭军可乘之机。
许志威几乎派出了所有可以调动的斥候严防昭军,昭军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他汇报,昭军倘若开始调动,那么宣军也需要开始调动。昭军如若出击,宣军就应当给予来犯昭军以迎头痛击!
可随着时间推进,许志威渐渐有了新的想法——他不再为昭军的入侵感到担忧,甚至开始期待起昭军北上。如果他们能够在踏北平原上击溃昭军,将昭军粮草辎重截获,这显然会是大功一件,还能对国内缺粮问题起到缓解,甚至让他重拾父王欢心也未必不可能。再加上宣军众将普遍都战意高涨,期待着迎来战事建立功勋,许志威对战争的渴望也进一步加剧。
他坚信着,战争能够转移一切矛盾,只要昭廷与宣国之间爆发大战,国内危机就能统统被搁置。而一旦宣国在这场战争中获胜,宣国所面临的各种麻烦都将迎刃而解。现在的宣国,只差一场战争,距离毁灭与重振,则都只差一步。
就在许志威打算对昭廷做些小动作,逐步挑起两国大战时,一件新的消息让许志威需要暂时搁置此事——他的弟弟许志和被宣王派往了南军,现已抵达军营。
许志威得知这一消息后先是一阵迟疑,他总疑心他的父王派他弟弟过来是为了监视他,甚至是取代他。可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以最诚挚、最热情的姿态亲自迎接他的这位弟弟,哪怕不能让对方为自己所用,也需尽量避免与对方成为敌人。
许志威一路小跑,没一会儿便见到了自己的弟弟许志和。他们三兄弟都是姿容出众之人,尤其是他和许志才,不但姿容出众,气质也很不凡。而许志和的气质则显得十分……中和,既不像许志威这样,有一股带刺般的锋芒毕露,也不像许志才那般带着可欺的儒雅宽厚。他整个人就像一颗圆球般,既没有棱角,也没有凹陷,让人觉得较好交往又不敢失了方寸。
许志和一见到兄长前来,不顾舟车劳顿后的疲惫,快步迎上去对许志威施了一礼,道:
“在下许志和,参见元帅!”
许志和这一声元帅,差一点没叫许志威心花怒放。他这弟弟最大的特点就是说话耐听,办事厚道,正是这些原因,才让许志威乐意对这个弟弟热情相迎。
许志威笑着握住许志和的手,说道:
“贤弟如此叫法,真是见外!你我兄弟如此亲密,何须以军职相称?就叫兄长便足够了。”
许志和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正色道:
“军中只闻有军令,不闻有兄弟。且王上遣在下前来,绝非是要对元帅施加掣肘,而仅仅是让在下跟随元帅历练一二,元帅以等闲视在下即可!莫要因私情而宽待于在下,若有损元帅之威严,在下之罪孽甚矣!”
“你呀!还是老样子!”
许志威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许志和给予他的回答,堪称是满分回答,有的话,看似是给对方台阶下,实际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对方如果真的琢磨不透意思,就坡下驴,反倒是扫了他的兴。而许志和则充分考虑并照顾到他身为元帅的权威,力求不让他有任何难做之处。这让许志威很难压抑住心中之喜悦,笑着向许志和询问道:
“志和呀,你离开中宣前,所任何职啊?”
许志和惭愧一笑,道:
“在下才能平平,岂敢有高攀之心?王上亦知在下无大略,只给在下安排了一个掌握文书的职务。”
“这是何说法?”
许志威拍了拍许志和的肩膀,看向对方的目光满是期许,说道:
“志和你岂是无才之人?真正的大才,难道不都是才不外露吗?这点,本帅都未必如你啊!这样吧!本帅愿意将五千兵马交与你统领,你看……”
“不不不!在下岂敢执此大权?在下初来乍到,寸功未立,而元帅轻易将要职授予在下,如何能服众?还请元帅收回命令,在下万万不能遵从。”
“哦?”
许志威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心想对方应该是担心一到军营就被高高架起,会让对方招致排挤,所以才拒绝了自己的任命,不然岂有人不要送到手上的权力?
可许志威不知道的,许志和是真的不想要这一职务。原本他在中宣过得好好的,整天远离纷争无忧无虑,就等着在安逸中消磨此生,可父王却把他派到了南军,让他不得不迎来一系列的麻烦,这与他原先的愿景背道而驰。他从来不渴望建立什么功劳,能为自己免去一切麻烦,就是他最大的期盼,为此,他当然会推卸任何职责,只求竭尽所能地为自己免除祸害。
他太清楚自己半桶水的水平了,和周边人搞好关系,不让自己显得不合群,也不让自己显得锋芒毕露,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无论是自己的大哥还是二哥,都不是他敢惹和惹得起的,能像小透明一般安稳度过一切风波,那他就谢天谢地了。
许志威与许志和简单寒暄了一番,许志威的部下便急匆匆地赶来向他汇报:
“禀元帅!昭军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