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的呵斥惊吓到了洛伊德,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手摸向腰间的剑。但长子在呵斥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目光黯淡。
“抱歉,父亲,我要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葛温感到胸口一阵揪心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这位世间的楷模,受人景仰的神明,王位的继承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致使他做出这个让人伤心的决定。
“你……要去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葛温一定要问个明白。
“我走的时候会留给您一封信,您看过就会明白。”长子没有看他,自己蒙受父亲多年养育、教导,在这离别之际他深感愧疚,这份愧疚,从母亲去世之后,已经支撑他不放弃不离开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被消耗到支撑不住。
长子面向议会中的所有人,叹息道:“现在,我要离开了。在你们眼中我已是罪人,诸位就权且当我被流放了吧。”
“那你真的就这么忍心离开了?”葛温依旧不甘心,“我们从灰烬湖的部落,一路走到现在,我们有了军队,有了领土,有了国家,有了现在的一切;你陪伴着你的战友,你的亲人,历经数千年走到现在,你真能放得下然后一走了之吗?葛温艾薇亚,你的妹妹,你看着她,她现在逐渐变得像你的母亲,尽力支撑起这个国家,但她还需要你,在这里的所有人都需要你,你真的要这样一走了之吗?”
“的确,我对您有所亏欠,对妹妹,对在座的许多人都有亏欠,对这个国家有亏欠,今日,在我离开之前,我会偿还。”
长子说完,便回头拿过自己的猎龙剑枪,向着大门大踏步走去。翁斯坦在门前想要拦住他,被长子一把抓住肩膀,抬手便摔翻在门边。
议事厅门外是一座宽阔的广场,此刻空无一人。在议会举行会议的日子,这里是严禁随意出入的。广场的中央是一座葛温王的雕像,长子来到雕像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在面前捧起,手上出现了一团金黄色的火焰,火焰之中电闪雷鸣。
议事厅所有人立刻跟着他出门,葛温看到长子手中捧着的火焰,立刻想冲上去阻止。但长子突然用右手单手高举那团火焰,火焰从他手中如同捧在手中的水流,顺着他的右臂流向全身,火焰沸腾起来,将长子整个包裹在火焰之中。
已经迟了,这一步迈出去便不能回头。
长子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受到火焰灼烧的痛苦,但他没有因为疼痛就收回右手,反而将左手也同样举过头顶与右手并拢,他自己就是一束巨大的火苗,火苗的尖端正在他双手上燃烧。
一道炽烈的红色光芒从他手中直冲云霄,将广场的白色大理石映照地通红,在议事厅大门前的所有人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热浪袭来。
一个巨大的红色圆环出现在天空中,从高空望去,以白色大理石建造的亚诺尔隆德,整个城都被蒙上一层金红色的光辉。红色的光芒不断向着天空狂涌,红色的圆环开始从边缘向着圆心蔓延,一点点将圆环填充成为一整个金红色的圆。
不再只是亚诺尔隆德,而是整片大陆,整个世界,都开始被这巨大的金红色圆所照耀。这个世界整个地变了颜色,从有这个世界以来,一直弥漫在整个世界的白色雾气,开始在天空中红色的圆的照耀之下慢慢消散。笼罩整个世界的雾气散去之后,天空露出了它原本的颜色,那是清澈、深远的蔚蓝。
在场的所有人被这改天换地的异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只有葛温还在看着他的孩子,他双手中冲向天空的红色光芒开始逐渐变得纤细,暗淡,最后终于散去,而天空中的那个圆环,也已经被完全填满,彻底成为了完整的圆。
天上的那个圆,洒下明亮,温暖的光辉,亚诺尔隆德大教堂尖顶上,用来为王城周围的所有人指引方向的圣火,在这个圆面前完全失去了光彩。天上的那个圆就是最伟大的火焰,他们从未见到过的如此猛烈盛放的火焰,这团火焰真正完成了葛温曾在建立国家时许下的承诺:让火焰照耀世间。在之后的历史中,人们称这团火焰为,太阳。
世界明亮了,但长子不堪重负,直接倒在了地上。翁斯坦急忙上前去将他扶起,葛温也到长子的面前,内心又是一阵猛烈的刺痛:长子原本高大威猛的身形已经变得骨瘦如柴,皮肤黝黑干枯犹如焦炭,全身的铠甲被烧的破烂不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当初菲雅死亡的时候,葛温没能看到她最后一面,他曾无数次在梦中梦到,菲雅死后的遗容;今天,他的儿子又在自己面前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枯竭地如同一具人类的死尸。葛温正要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他让他苏醒,长子却睁开了眼睛,对他摇了摇头,随后从翁斯坦怀中用尽力气坐起,以微弱的气息说出一句话:“翁斯坦,将我的剑枪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