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堂,镇元子立在阶下,一副想要张望却不敢的样子,广智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轻叩门扉。
老和尚那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广智吗,进来吧,阶下的故人也一并进来吧。”
广智对镇元子使了个眼色,二人并排进门。
一进门,只见一僧一儒并列坐在上首,大慈恩寺的住持则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侍奉着。
见广智进来,老和尚对住持说了句什么,住持一点头,关门出屋去了。
然后老和尚一指身旁的儒生:“多年未见,你们师徒二人要不要先叙叙旧。”
广智自从进门看到坐在那里的人之后,就说不出话来了,此时两眼已经噙满了泪水,鼻头也泛酸了起来,老和尚话音刚落,广智就要跪在地上。
可一股轻风将他的双膝托起,那儒生笑道:“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在下先走了,几位慢慢详谈。”
说着,儒生便起身要走,广智说不出话来,只好大踏步上前,想要挽留儒生,儒生只是一指,广智便如被牢牢捆住一般,动弹不得。
“莫心急,过了眼前的难关,再来灵台方寸山找我吧。”儒生轻轻拍了一下广智的肩膀,便化为一缕清风飘走了。
直到此时,镇元子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对着老和尚问道:“这,这位可是?”
老和尚抿了一口桌上的热茶,说道:“你我故人多年未见,就不要管别的事了。”
镇元子捶胸顿足:“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老和尚笑道:“镇元子道友不是与我那徒儿结拜了吗,我那徒儿号称齐天大圣,想来镇元子道友与天相比,差不了太多,如何会可惜一个‘天大’的机缘呢。”
“金蝉子师弟,莫要调侃贫道了。”镇元子走上前,大大方方地坐到了老和尚身旁,“我原本以为,自从弃了旃檀功德佛的金身之后,你能……唉!没想到啊,竟还是这幅模样。”
说到一半,镇元子竟然掩面啜泣起来。
老和尚则是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都是贫僧应得的,怨不得天,怨不得地,既然见到贫僧了,镇元子道友是不是也满意了呢?”
“不,不,不!”镇元子连连摇头,“总归是有一线生机不是?金蝉子,你快告诉我,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此时,广智依旧被自家师父的定身法困着,动弹不得,但却能听能看,只是不能言语。玄奘和镇元子也好像当他不在此处一般,只顾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金蝉子,你我虽然走的道路不同,可修为上所差无几,只要你能走通了,我也能走通,要不然,要不然,我岂不是白白活到了现在?”镇元子越说越着急,甚至于伸手抓住了玄奘的肩膀。
可一抓,镇元子就愣住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幅样子啊,一点没变,一点没变。”
玄奘咯咯怪笑道:“当年我从西天逃出来的时候,你不就已经知道我的下场了嘛,如何这么些年过去了,还不死心?你以为我回长安来,是想东山再起?其实,我不过是想在一个多少能算做家的地方,苟延残喘罢了。”
玄奘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唉,长安,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