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宝彪子的话。
或许自己在想什么,蒋多难都能感受到,他突然想到,蒋多难大摇大摆提出要去送花圈,莫非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他想试探自己是否知道真相?何大能心里咂么着,要是一般人,知道何大能明知道蒋多难就是把他买来卖去的人,却还在他旁边装得跟猫一样,肯定会对何大能敬而远之。
弄死他,也不算错。
毕竟这样的城府就让人感到危险。
何大能差点儿下意识屏住呼吸,心里盘算着蒋多难的棋下到了哪一步。
终于,蒋多难开了口。
“宝彪子给你多少钱。”
你看你看!
何大能心里差点儿咆哮出声!心说他就知道,蒋多难肯定感觉到了什么!
他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可是刚才何大能心里想的多了。
他在想,宝彪子说的,何大能很特别,指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何大能刚才从楼上掉下来时,周围风的变化?何大能突然明白了宝彪子让他上天台的意思,原来有些事情必须要用这样的方式验证之后才有答案。
可何大能以前就没发现自己有这本事,是和他刚才塞进自己手里的金子有关?那块金子能操控那些塑料假人,那么自己要是有金子也能做到这一点?不对,那阵风到底是自己操控的,还是由那块金子操控的?金子操控塑料假人的原理又是什么?
以上就是何大能刚才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他想到宝彪子说过,蒋多难的天线在这个世界好像时灵时不灵,老天保佑……
蒋多难突然攥住了何大能的手,直接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拽了出来,本来何大能的手攥着,蒋多难的手指头只是在他关节位置使劲儿摁了一下,就像弹簧一样飞快轻轻弹开,何大能就感觉自己的手一下不受控制地张开了。
他也跟着睁开眼睛。
反正装到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意思,蒋多难是什么都知道了。
何大能大大方方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掌心里还粘着些许亮闪闪的东西,没有廉价的金粉那么亮,看起来是一种很醇厚的金色光亮,但是那块金子,也就只剩下这么点儿了。
“这和你的那块一样么?这到底是什么?”
“金子。”
何大能心中对蒋多难很是挠头,他这是不打算配合自己说个实情了。
他有点咬牙切齿,但也知道蒋多难和宝彪子不一样,宝彪子那个爷们儿嘴敞,什么都往外倒,蒋多难是连话都懒得说的。
哦,也对,何大能想到蒋多难说话时气短的样子,一下就谅解了。
但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不想跟我摊个牌么?
蒋多难仍旧是不打算说话的样子,何大能真想知道他手里是不是有个计数器,是不是每说一个字他都会计算一下,就好像他在这个世界说的每一个字都有额度似的。
只见蒋多难的手在怀里摸索片刻后,突然伸了出来,抓住了何大能的手。
两个人十指相扣。
房门突然被小护士推开了一下,但是马上又拽上了,关门的瞬间明显是嗤嗤笑了一下。
妈的。
何大能又不好意思直接将蒋多难的手给甩开,关键是,要真这样是不是就显得自己有点儿……没见过世面?
心里百转千回,何大能发现他这会儿思绪就像是电脑卡顿一样,断断续续,好像突然被蒋多难这动作给弄死机了。
但是紧跟着,何大能就感觉到手心里一阵的温热。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掌心之中酝酿开来。
说酝酿,还有点儿不够贴切。
何大能觉得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他手中长大,那种生命力正在沿着他的掌纹、沿着血管的每一寸伸展,而且,这生命力感觉非常霸道,好像很有侵占性,何大能觉得它在企图占据自己的身体——并不是有什么实物在往他的身上钻,但是何大能在那一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身体的边界好像突然变得模糊了,似乎是这东西混淆了自己身体的界限,就好像,何大能的意识是液体,被装在这个有形的身体里面,但是随着界限被这东西入侵,何大能的意识开始扩散。
他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流动的。
好像和手心里的东西互换了身体!
这种感觉,惊奇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真的让何大能感到恐惧,他下意识挣扎着,像个小孩偷东西被抓住了手,拼命挣扎扭动,完全顾不上半点儿形象,以前的装×、城府、淡定,全都去他的狗屁,何大能想到了恐怖片里的外星生物,好像一滩浆糊一样侵入人体内,他现在满脑子就是这个画面,明知道或许、八成、大概是不可能,但是恐惧就是占据一切,智商瞬间为零。
但何大能紧跟着就明白了蒋多难这个手势的来由,难怪他跟自己十指相扣,这是做好了防止自己开溜的准备!
何大能心中大骂,但是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甚至连挣扎也不敢太使劲——就在刚才,何大能拼命用力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挣脱了身体,从身体里面蹿了出来似的!
他的意识……不,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该说魂魄,显得比较贴切,他觉得自己身体里那个主宰,好像和这个皮囊脱开了,中间产生了一些间隙。
紧跟着,何大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融化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和床铺融为了一体,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张床,好像都能感觉到身为床,承载着身体的沉重感觉。
他的意识好像也瞬间被那张床给禁锢了。
在这短暂的片刻里,他变得不再是何大能。
直到蒋多难将手和何大能的手分开,那块金子离开了何大能的掌心,他猛地感觉意识重新回到了这个身为人的身体里面。
他好像从一场梦里突然醒来,梦中他是那张床,梦醒之后,他被重新冠以何大能的名字,成为了个人。
何大能惊愕地看着蒋多难。
本以为那块金子会像以前一样带他进入什么幻境,但是刚才经历的一切显然比幻境恐惧多了,何大能看着蒋多难,长大了嘴巴,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一个形容词能形容刚才的感觉。
蒋多难打量着何大能。
“感觉到了什么。”
何大能咽了口唾沫。
“我是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