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肯定没看到。
或许万一……
不,别多想。
要不还是……
你甘心?
这阵激烈的心理斗争,让何大能的脚步歪歪扭扭,撞上了旁边一个刚从石头恢复成人型的萨满,何大能差点儿撞到老德子身上,还是想到了他那洁癖的劲儿,何大能铆足劲儿才把身子使劲儿掰过来,没有碰到老德子。
冷汗已经冒了一身,抓着这块石头,比刚才抓着尸体的手还要紧张。
谁知,老德子还是往日一般从容淡定地开口说了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放心,我不要,留给你。”
何大能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不光知道石头,连自己的心理斗争都知道了。
何大能不甘心,可是面对这样的老德子,实在无计可施。
自己斗不过他。
最好的保命方法,是连试图想和他拼一拼高下的念头都别有。
免得被他看穿自己的脑子。
谁承想,老德子跟着又是一句。
“那是蒋三金,他想跟你走。”
起初何大能还在因为老德子是不是知道了这块石头的事情焦心。
但是这一刻,老德子的话冲散了何大能那份恐惧。
是新的恐惧将其取而代之。
何大能突然就觉得藏在袖口里的石头有点儿烫手,要不是怕丢人,他直接就扔出去了。
今天晚上,那一片石林,彻底刷新了何大能对于“存在”的认知。
原来神明住在石头里面,不是一个虚拟的概念,或者优美的赞颂,恰恰相反,是一种非常可怖又丑陋的现实。
何大能想到了丛宁和蒋三金他们的衣服,上面挂着不少石头,何大能想到自己和丛宁去网吧的路上,他曾经歪头打量着丛宁身上的石头。
丛宁注意到他的眼神,陶醉地拿起一块石头摩挲着,说这是他的奶奶。
何大能当时还想笑,心里对他们这种神叨叨的描述,总有鄙夷和嘲讽。
现在看来,小丑是他咯。
石头,是不是神明,他不知道,或者说,这些石头到底有没有神明的能力。
但他妈的这东西就是死人。
现在,一个死人说想和何大能上路。
老德子的眼神从何大能身上扫过,他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虽然心中有些叛逆,何大能不是那么容易臣服的人,不夸张地说,他对这整个世界都有敌意和仇视,想要接纳已经是不可能,更别说是臣服。
可是老德子的眼神,他的气场,总是能让人肃然起敬。
何大能感觉老德子的目光之中那一丝东西……是不是鄙夷呢?他不知道,但何大能感觉自己早已经被老德子看了个通透。
他没说,只是因为他懒得说话。
就像蒋三金说的,何大能早晚会知道,老德子打算让他到时候自己解开真相,现在不用浪费口舌。
反正不管老德子怎么做,何大能的狗尾巴已经自己缠在了这件事情上,纵然是受到威胁逼迫,他也不会放弃。
这样的人吧……总是有点儿廉价的。
就像街头的吃食,有些是有价无市,排着长队才能吃上一口,买到的人喜欢发朋友圈晒图,仿佛能吃到这种东西就意味着自己和这种东西站在同样珍贵的价值感上。
但有些人,就像街头“先尝后买”的试吃品。
你会将试吃品视若珍宝么?
何大能没吭声,头低垂着,心里知道这一盘棋被自己下得乱七八糟,丢不丢人已经不用考虑,他现在只能凭借那个他自己目前还看不到摸不着的特殊之处,混在老德子的身边,他内心的高傲和志得意满,在老德子面前体无完肤。
老德子已经轻轻地往前走着,脚步声听起来很柔和,让何大能想到了老德子在那金海中游弋的时候,海水都在配合着他,与他共舞,如今这片雪似乎对他也有着相同的臣服,仿佛在小心翼翼捧着、贴合着老德子每一次的脚步。
何大能跟在老德子身后,心中对老德子更多了几分好奇。
但他不敢再暗戳戳地试探什么,甚至连妄图知晓的念头都不敢有。
臣不臣服的,不知道,反正,何大能怕了。
那群石头里的死人队伍走在前面,已经纷纷来到了湖边。
什么事情经历过第二次之后,就没什么新鲜感了,何大能听着那群死去的萨满吟诵着“唵”,在整片雪原中发出共振,心中已经毫无初次窥见时的波澜,满脑子只是沉溺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还有可能扳回来一局……不不不,最好连这样的想法都不要有。
正当何大能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看到老德子走到湖边,来到了丛宁面前。
丛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眼前的景象已经让他将老德子不肯带他上路的事情抛诸脑后,丛宁搓着手,看着那群死去的萨满。
啧。
这个大将,真的能够带得动这支队伍吗?
不是何大能自觉地高人一等的习性蠢蠢欲动,实在是丛宁那张脸看起来没有任何气势。
看到老德子过来的时候,丛宁不由得急切地向他迈了一步。
光是这个动作,何大能已经可以判定,这支萨满的部落,以后将听命于老德子。
“那个……”丛宁搓着手,“我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