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晗微眯起眼睛,重新审视他。
这次他的脸上,有来不及收回的关心和急切。
“我自己回就好了。”她说着,下意识地转过身,同样的,她也害怕他从自己脸上觉察出半点忧伤和委屈。
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只不过下一秒,她就猝不及防地被拉入了温暖的怀抱,因为紧张而僵直仰起的脖子,倒是为任恒鸣的鼻息落入锁骨而腾了地。
“我知道你委屈,但是她说的都是事实,你放手吧,你就不该和他在一块。”
他的呼吸像毛毛草,轻挠着她的脖颈,随着他轻柔的每一个发音而涌动。
“你怎么能在他们家受这样的委屈?”
没有酒气,却好像是醉汉才说得出的糊涂话。
更不像是一向稳重自持的任恒鸣说得出的话。
在钟家那受的委屈,和现在难堪的局面,搅和在一起,成了一滩烂泥,让她深陷其中。
而这温暖的怀抱和令人心安的慰藉的声音,就像一叶扁舟,轻轻地从泥潭里托起了她,给了她缓和的力量。
这让她一时忘记该挣扎,还是该沉沦。
就是这几秒死机,就换来了一辈子的内向——
“呃……”
阿山一来就撞见了此等“苟且之事”,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清喉声。
意晗第一反应是推开任恒鸣,但是任恒鸣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她惊愕抬头,便看见了他那警示的眼神。
这是再好不过的借口。
阿山正进退两难,任恒鸣便率先推进了剧情走向,把意晗拉入房间关门一气呵成,把阿山一个人留在屋外的黑暗里。
“你爸妈很担心你。”任恒鸣进门就坐到了刚刚她坐着的位置,看着对面的落地窗,说。
“你不要怨你爸,他现在没什么心思想太多,让奂彬劝你也好,让我劝你也好,是他能想到的退路。”任恒鸣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杵在墙边的意晗,她也看着他,一言不发。
任恒鸣明明坐在下位,带给她的却有着居高临下的震慑感。
他从容,他理智。
可是她不需要他的这些美德来救赎她。
见她落魄,见她在不合适的感情里胡搅蛮缠,见她被钟镇南妈妈劝分手……她倒是情愿他此刻嘲讽她没出息。
而不是安慰和关心。令人委屈到了极限。
“我问你,你很爱他吗?”任恒鸣轻声问。
哇,世纪大命题,不如要我的命去。意晗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只是笑也笑不出来,哭也不见得掉得出珍珠。
“我现在不想听你的人生建议,我很烦,很累,我要下班了。”意晗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努力提着嘴角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具松弛感。
“你能不能回答我?”任恒鸣却不依不饶。
“不爱。”意晗不耐烦地说,随即又补充道,“谁都不爱。”
所以是哪句话戳中了他的心巴?
意晗无语地看着任恒鸣,从店里出来,他就一直很得意,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他车也不开,就这么跟着她走。
“你干嘛?”意晗一步三回头,走出去很远了,他的小曲还一直跟在后面阴魂不散。
“散步。”他远远地答应,插着兜边走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风景。
“你别跟着我。”意晗指着他警告道。
“路是你家的吗?”任恒鸣耸了耸肩,问道。
无聊的套路。意晗白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从未如此烦他,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唧唧歪歪,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不过……
意晗看了一眼冷寂的街道,又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又转过头看向身后远远跟着的任恒鸣。
他插着兜慢悠悠走着,挺拔的身影被街道上明晦不定的光影拉得老长。
见她停下脚步,他也停下来。
不知道是过于应景了,还是……
滚烫的眼泪落下的时候,她只觉得心思也顿时敏感起来,这时候即使是一片凋零的落叶也能让她委屈。
怎么可以,连500万都不提就直接让我离开她儿子呢?
这真是太不给面子了,太自我了,太讨厌了。
任恒鸣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在夜色里逐渐地微微颤抖起来,夜色朦胧即使面容难见,他似乎还是可以觉察得到她的难过。
止步于她的难堪百米开外。
静静地陪着她消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