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只开了沙发边的落地灯,柔和的光线都集中在沙发角,这让空间瞬间缩小了起来。
钟镇南妈妈坐在灯下,光影在她立体分明的脸庞上流连,只觉得她的眉目都更锐利起来。
意晗窝在她对面的小沙发里,往日她总嫌弃这个沙发太软,此刻却恨不得再陷进去一点。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钟镇南妈妈单独找自己谈话的目的,此刻亲耳听到她劝分手的话,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足够委婉,也足够体面。
无非是你很好,我也知道他很喜欢你,但是你们不合适。
自从钟镇南知道了钟乐华来找意晗兴师问罪那件事后,父子俩差点就打起来,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钟镇南妈妈以一句话收尾。
往日意晗对此言是认同到不能再认同,只不过等放到自己身上,竟如此悲凉。
至于钟镇南妈妈苦口婆心地劝说意晗慎重考虑,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要她主动跟钟镇南提分手。
和意晗所想一样,钟镇南妈妈也知道,此时想要彻底让钟镇南死心没那么容易,他骄傲固执,只怕听了这消息,回头能把钟家砸个稀巴烂。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怎么打击钟镇南最高效——
“我知道你的父母很介意。”
“你也会有比他更合适的结婚对象。”
连借口也替她找好了。
任恒鸣听到这儿,忍不住舔了舔后槽牙。
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钟镇南妈妈,意晗仿佛也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不被祝福,一意孤行的婚姻,总是那么残破不堪,充满了无力感。
见意晗沉默不语,钟镇南妈妈的语气又柔软几分:“孩子,我等了这么多年,不希望看见他们父子俩反目成仇,也不想你跟我一样,再陷入这样的困境。我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你还来得及。”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只有越来越身不由己。
所以,最好连开始也不要想。
钟镇南妈妈说了很多,从始至终,意晗都没有试图理论一句,她一直在沉默。
有时候她争论起来倒是伶牙俐齿的,但任恒鸣知道,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善理论的人。
此时她若能迷糊个彻底,那自然是最好。
想到这儿,屋外的任恒鸣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跟他一起趴门上偷听得认真的吴樾,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们在办公室门前默站了好一会,感应灯早就暗下。
吴樾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看清楚了任恒鸣的脸,他抱着臂靠在门边,眉头皱得很深,明明都是在偷听,任恒鸣看起来却像官方卧底一样,俨然一副正气凛然。
吴樾这才对自己猥琐的偷听姿势感到后知后觉,赶紧不自在地站直起来。
他们彼此都为对方的行为感到可耻。
但是偷听的动作却出奇一致。
屋里突然静得可怕,吴樾几乎要贴在门板上了也没有听见多余声响。
屋里响起的高跟鞋急促敲打地板的声音,让门外屏气凝神的两人都瞬间弹跳了起来。
钟镇南妈妈一开门,就被门外如同左右护法一样站着的两人吓了一跳。
跑开是来不及了,两个人默契地各自摸起了鼻子。
只是几秒惊愕,钟镇南妈妈便恢复了冷静,大步径直离开了。
“哼,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吴樾嗤之以鼻。
真是令人感动的劝退演讲。
吴樾过足了耳瘾,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任恒鸣赶紧探头看了一眼屋里。
办公室原来不大,昏暗中意晗背对着门坐着,更准确来说,是靠着沙发,歪着身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沙发上歪倒着的枕头。
她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他也这么安静地看着。
一明一暗,双双落入沉寂。
就好像长廊上的面对面挂着的两幅挂画,明明一步之遥,却好像遥不可及。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晗站起身才发现任恒鸣,本来疲惫不堪的眼神,突然就好像启动了的车灯那样骤亮起来。
“你怎么在这?”她吓得差点嘴瓢,那惊恐的神情无异于白日见鬼。
“你才知道?”任恒鸣开口惊觉淡漠,赶紧暗自清了清嗓子,说:“喝两杯吗?”
她看着他好几秒,那警惕的眼神,似乎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没有同情,没有嘲弄。显得很淡然。
最好是没听见。
她只觉得头疼,拍了拍额头,有气无力地说:“不喝了,下班了。”
“我送你。”任恒鸣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