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0章 尔逍不似凡间客,梦登琼楼才惊觉。(2 / 2)此面向真理首页

“上御执确有明主品德不假,可终究年轻人微,倘若不是李布施鼎力相助,如今神骁总代理的职位志在谁手可就不好说了。”

“李布施很清楚自己有治世之能却无安邦良策,神骁需要一个广纳贤言的明君,要这个国家团结起来,上御执顺理成章。”

“可早就年过于他的上御出云又如何?只身脱离家族,令起高峰,仅在两年之内总领盘龙会,以至于在三年之内横扫神骁。”

“时至今日的上御出云也不过二八年华,却已是功名赫赫,盘龙会雄居六城,这东南之争究竟胜在谁手一目了然。”

据理力争,苏禾充分说明了武侯门为什么会站在盘龙会的立场上,并且对于上御执上御出云两人的东南之争,秉持后者。

眼下的神白须不言不语,他转身不再去看苏禾,后者一顿,疑惑而不满。

看他的样子,好似…失望至极。

“纵使历史千千万万年,记载在那史书上的人究竟明智与否,昏庸与否,都是由群众所传颂的。”

“难道仅仅就因为正统一言,就可以拟定一个国家的命运?这天底下既然有能者多劳的道理,就更证明上御出云有能力担当这份责任。”

“而世族之乱已经成为历史,世人不可能永远攥着这张罪状胁迫背负世族之名的人低头,更不应该就因为历史的种种,而对当今世族集团的所作所为杯弓蛇影,大做文章。”

“难道活在偏见中的人不才是最可怕的吗?更何况是一群执政者。”

如果一定要说,苏禾的立场的确没有错,而她所说的,也的的确确是事实。

李布施所创建十二门的初衷,的确是为了团结当时政治状态涣散的神骁,更是为了集中民智,要民众通过政治机关向国家提供建议与决策。

不然如今的天罡穿林雨也不会如此卖命的深入基层,持续数年的去了解民生民态。

他归来骁卫后,给出的第一条要求就是代表民众的发声。

“他们要知道这个国家究竟是谁在说话,又是谁说了算,是怎样一个人在领导,又是怎样一个人在决策。”

如此,李布施才颁布十二门正式成立为民政机关,代表神骁十分之五的决策权力。

他告诉他们,政府的政策是为了稳定国家的强盛与发展,而未来,是属于民众的未来。

凡是任何在大意志上有的分歧,都可以长久的坐下来讨论,让问题被更多人的思考带动,这是一个国家的风貌。

如此才有了之后穿林雨所做的一切。

只是,说出这一切的苏禾仍旧没有得到神白须的回应,他的眼神,只在那不夜城之外的林立琼楼。

苏禾自生以来,在她所有的所作所为之中,之后,还是人生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怪人。

他那不知是孤傲还是傲慢的清醒,令她有些直不起腰,甚至有些喘不清气,只觉得这个人,像迷雾。

她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怀有不甘的情绪,究竟要怎样才能说动他?

“位极人臣,怎么做才是对的?”

“为什么历史翻了一遍又一遍,却仍旧还是有人用历史来评价如今的时代的好与坏?”

“为什么世人在历经那些史书中所撰写的沧桑之后,更加肯定曾经的历史是如何的比现在辉煌?”

“他们见过多少领导者?史书装得下吗?”

就在苏禾想要伸手去转动神白须面向自己的时候,一阵强风吹来,直直扑在神白须的身上,以至于他的绣袍,轻抚过她的脸颊。

她有些恍惚,以至于透过月光。

“最可怕的并非是活在偏见之中的人,而是用偏见去看待世界的人。”

此话一出,苏禾浑身一震,那双好看的杏仁色的眼瞳止不住的颤抖。

“在世人的口诛笔伐中遗臭万年的蒋遇才已经死了四千年了,而四千年今后的世人仍旧会回忆那仿佛历历在目的战乱。”

“他们看到的,是人被放大的野心与支配主宰的恶念凌驾于人性的纯真与真善之上,一个沦丧的时代不值得任何人为之付出心血。”

“可他们是这个国家的人民,这个国家是他们赖以生存与传宗接代的归宿和延续,他们只是迷茫,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写眼下的悲剧。”

“而蒋遇才,就是一个随着这股寄托与渴求而诞生,不,而献身的一个人。”

“人倘若要看到自己的陋处,就只需要照照镜子,可人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的不足,他就要在别人的评价中探知。”

“危乱的时代首先最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优秀领导者,而是一个能够更正错误并且领导人们能走得更远的精神先导。”

“要自己的命运不再是为了铸就别人人生的辉煌,这就是蒋遇才的呐喊。”

“他已经见过太多人的才华与珍贵的生命,因为那些仅仅只是更尊贵更有权势的人而夭折了,因为他曾经也是那样的人。”

“仅仅只是比别人更尊贵,拥有更多机会,掌握更多财富与权力,就可以肆意的草菅人命,将真相掩盖,将正义歪斜,而这,就是世族之乱的根本。”

说着,神白须已经走下高台,在茶盘一旁面向那灯火昏暗的楼道,看着廊内在晦暗灯火照耀的来往人影,怔怔出神。

而在她身后的苏禾,竟百年来第一次觉得眼下的风景有些僵硬,甚至是扎眼。

只觉得那些繁荣璀璨的辉煌在灼烧着她。

“能力愈大,责任愈重,这句话是那些德高望重者与仁善兼备者的自我勉励。”

“因为他们心中的良知与正义告诉他们,他们的双手与智慧可以促就更多人的辉煌。”

“可却有那些不思进取好逸恶劳者将其作为一种道德绑架,扣在那些选择在乱世之中的独善其身者,要他们背负骂名与污名。”

“他们混在人群中,幌称正义,用冠冕堂皇的正义言辞诋毁侮辱他人的高洁与纯正,这才是真正的邪恶,也是致使真正的好人往往在危难之时沉默的元凶。”

“而这,也是致使如今世族之乱罪名仍旧要十二门诚惶诚恐的归根所在,也是盘龙会的底气。”

神白须重新面向苏禾,眼下那人只是紧咬嘴唇,双手合拢攥紧,在袖中来回拉扯,她不敢去直视神白须的眼睛。

她感觉神白须的话一层一层将她剥开,抽筋拔骨。

“李布施设计十二门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要神骁民众通过十二门在担任政见组织机构的过程中慢慢了解如今的世族。”

“而是要世族在同民众政见的集合中学会进步,并且接受新时代的诞生能够给他们一个更好的归宿。”

“不是活在偏见中,不必自相残杀,更不必去揣摩,去猜疑。”

“仅仅只是怀着同样的理想,尊重,宽容,相互理解,团结友爱,在共同的大意志中保持民族自信与民族自尊,与时俱进,时不我待。”

“曾经世族的压迫折断了那些渴望凭借知识与才华建国立业的有志者,因为他们的贪心致使他们害怕权力的交接。”

“而李布施将这份公正重新端正,要世人看清楚,不被世族的笼统限制思维。”

“而你,你所说的那位拥有安邦建国,令百姓安居乐业的上御出云,是一个在旧制度的偏见中诞生的篡政者。”

“她的野心同千年前的世族如出一辙,渴望权威的碾压与暴力,她固然有容人之心胸,因为那是她根本不在乎旁人的命运。”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的颠覆性究竟有多么强大,不仅可以要一个国家为之颠倒,更可以要整个众生为之弯折。”

此刻,苏禾才真正看清楚眼前这个被誉为西方史上最穷凶极恶的罪犯的真面目。

一个在政治中刨根问底,在选择中扪心自问,在决断中瞻前顾后,在前进中未雨绸缪的先驱者。

而他的所作所为,是真正象征着一种觉醒与思维,他的意志所在,意在于带来思考,他已经遍观神骁历史,横贯古今。

“君主制的弊端在于,要所有人的目光与努力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奉献与回报永远不成正比,一群人的国家交给一个人去治理,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和最自私的人。”

两千年前的千朝子为什么会被誉为在神骁历史上唯一一位功绩与名誉超越全青复的君主制国家领导人?

就是因为他不愿意用君主制的限制权力去碾压在这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意志,他的仁善来自于对这个国家战乱的理解。

而正因为世族之乱根深蒂固在人与人的成见之中,千朝子才会如此的前所未有。

在历史上渴望统一与大意志集中的领导者或许会有很多个,可做成这伟大工业的却只有全青复一人。

而能够将民众集中并且永恒延续国家发展与未来的,或许很少,可所有人,所有的执政者,都只会向千朝子靠拢。

“与民觥筹”这一词,在史书中是对千朝子一生功绩的奠定与结尾,意为,在有限的命运中耕耘于无限的传承。

“神骁的历史,永远都是雷声大,雨声更大,风雨愈重,愈是要驾舟而行直济沧海,在烈火中涅盘,在危难中同仇敌忾。”

“这也是,一个民族之所以强大且昌盛而自信的原因所在。”

“他们历经千般磨砺终成正果,不是因为他们相信天命如此,而是相信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此,那位历史中与天地同寿的始皇帝,散去自己一身煌道,为就世人与国家的辉煌,溶于天地之中大道之内。

而自那以后的神骁,春笋拔苗,山泽万灵共与鸣。

神白须并非躬耕于阴谋诡计或纵横心计的谋士,他向来是一个,不喜欢做准备而独钟于决定的人。

也许是他瞧不起那些阴险诡谲,可他也的确是一个狡诈的罪犯,只不过,这层身份并没有掩盖他的光泽。

表里不一,或许说的就是神白须的为事之道,可,这绝对不是他这个人的根本。

他是敞亮的,光明磊落的,无愧于心的,就诸如那些个历史上在最后收关之时的执政者,在这纷纷棋盘落下的最后一子,坦荡而安定。